鮑威爾是被天台的冷風吹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頭痛欲裂且手腳發麻。等到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他看見自己腳下有一輛灰色的玩具汽車,看上去隻有手掌大小。
很快,他意識到那不是玩具,而是真正的車。隻不過自己現在高懸在半空中,產生了近大遠小的視覺效果,眼前的一切都變成了小小的微縮模型。
驚恐漸漸取代了茫然。鮑威爾暫時沒能回憶起發生了什麼事,他試圖移動四肢,但立刻發現自己正被牢牢地綁在輪椅上,像一隻被傾倒的油壺一樣四十五度角懸掛在天台邊緣。
“——你認識一個叫伊芙琳的紐約女孩嗎?”佩斯利幽幽地出現在他身後。
“不……不認識。”鮑威爾的控製不住地瞪大眼睛。
“有一天,伊芙琳從帝國大廈的八十六層跳下去,正好砸中一輛汽車——和你腳底下那輛長得差不多。”佩斯利扶住輪椅靠背,輕輕往下推,“那輛車幾乎被砸扁了,但是伊芙琳的屍體完好無損。她安詳地躺在廢墟中,像睡著了一樣……你真該看看那張照片*,非常美。鮑威爾,你覺得我們能從中學到什麼?”
鮑威爾的麵龐僵硬地顫抖著:“呃……死亡並不可怕,它是美麗的平靜?”
“哇哦,你好文藝——但是不對。這告訴我們隻要有足夠的重力勢能——比如從八十六樓跳下去——人的軀體就可以抵擋堅硬的鋼鐵。可惜我們所在的位置隻有十層,而你則是頭朝下著地,所以大概隻能在摔斷脖子的同時砸碎擋風玻璃。”
對方話音剛落,鮑威爾感覺到自己又往前傾了一點。他本能地向後仰頭,看見那個戴墨鏡的男人正牢牢握著輪椅的扶手——也握著他的生命。
“天啊!你們到底想乾什麼,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我相信你是蝙蝠俠行了吧!求求你們放我下來!”
“真對不起,你搞錯了,我不是蝙蝠俠。”馬特咬牙切齒地微笑,“讓我們忘了這回事,儘快進入正題,好嗎?”
“嗯,沒錯。”佩斯利努力收斂笑意,免得被同伴的怨氣戳穿,“鮑威爾,現在的規則很簡單:你不配合,我們就把你扔下去——畢竟你因為太了解蝙蝠俠已經失去平等交流機會了。”
“佩斯利——”
“好的好的,不提蝙蝠俠。”佩斯利換了個姿勢坐在天台上,“來談談正事——第一個問題,你認識叫做尤金·特納的男人嗎?先彆急著回答,仔細想想,我不喜歡總是聽到‘不知道’這個詞。”
鮑威爾在失重的眩暈感中絞儘腦汁地回憶:“尤金……尤金……哦!我認識一個!”
佩斯利湊近他:“怎麼認識的?你和他熟嗎?”
“不太熟……但也不是完全不了解!”鮑威爾見勢不妙迅速補充,“那家夥腦子不太靈光,但是力氣大,前段時間我們雇他幫我們卸了一車貨——你懂的,就是那種,我們在做的‘商品’。我聽說他前幾天犯了事被條子抓了,現在還沒放出來。”
說完後,鮑威爾警覺地轉動眼珠:“他招惹你們了?”
“你知道他有一個女朋友嗎?”
“女人?”鮑威爾思考了一下,隨後嗤笑一聲,“哦,那不算女朋友,說白了就是個妓/女,隨便去犯罪巷就能找到一個,叫莉莉還是什麼玩意兒的。”
“是‘海倫’。”
“嘿!我妹妹也叫海倫。”
“是同一個海倫?”
“當然不是!”鮑威爾閉上眼睛搖頭晃腦,“能把我往後挪挪嗎?我覺得我要吐了……”
“不能。”律師再一次把輪椅向前推,“繼續說下去。”
“好的!我說!彆鬆手啊——我還要說什麼?”
“……說說你妹妹。”
“我妹妹和尤金又沒關係!”
佩斯利一把捂住鮑威爾的後腦勺,把他整個人往下壓:“你說就是了,有什麼說什麼。”
鮑威爾麵目猙獰地咽口水:“好吧,呃……海倫最近一直住在我家,她好幾天不出門了,我天天和她吵架。”
“她為什麼不願意出門?”
鮑威爾突然睜開眼睛,緊張地瞥了一眼佩斯利。佩斯利的心頭一跳,某種熟悉的違和感再次湧上心頭。
她看見鮑威爾抬頭看看四周,仿佛再尋找什麼,隨後小聲回答:“我不能說,真的不能說……烏鴉會聽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