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作弊!”堂吉訶德大喊,“祭祀不是這麼玩的!這樣還有什麼樂趣?”
佩斯利瞥了它一眼:“效率比樂趣重要——這也讓它暴露了。杜爾西內亞的時間一定不多了……莉娜的死不符合月相圖的規律,對於馬西亞來說,她的死亡並不重要,新生兒才是關鍵。”
“這就是你回到港口的原因?繼續調查那一家子魚人?”
“……”佩斯利的思路中斷了。她用莫測的眼神看著渡鴉:“你不知道我為什麼到這裡來?”
堂吉訶德歪頭:“為什麼?”
“怎麼回事?堂吉訶德,你不是對我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嗎?”
“對啊?發生了什麼?快告訴我!”堂吉訶德急切地飛起來,“告訴我!告訴我!”
佩斯利沒有回答它。她的口袋裡還放著那兩張船票,而自稱“無所不知”的堂吉訶德竟然還不知道自己是前來赴一場神秘的邀約。
“什麼也沒發生,我剛剛在逗你玩呢。”
“你覺得我是傻鳥嗎?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們之間有什麼好隱瞞的!”堂吉訶德激動了一會兒,但很快就平靜下來,“——算了!你不說,我也會看到的。你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
“隨便吧。”佩斯利滿不在乎地扭過頭,突然看見遠處一個小小的人影出現在前方,正以標準的百米衝刺姿勢朝這邊飛速靠近。
“……”
對方越來越近,目標十分明確。佩斯利有些迷惑地看看四周:“……那個人是在朝我跑過來嗎?”
“什麼人?”堂吉訶德也看了過去。
過了兩秒,它突然啞著嗓子大叫:“佩斯利!快躲開!”
佩斯利的腦子反應過來了,可惜身體沒有。她拖著傷腿踉蹌地往旁邊閃了一段距離,但於事無補——一個高大瘦削的女人,像敏捷的獵豹,又像孤注一擲的橄欖球運動員,張開手臂朝她撲了過來。佩斯利聽見渡鴉無濟於事的怪叫,隨後身體向後翻倒,被連帶著一起衝出碼頭。她的肩膀被死死攥住,眼前隻剩下一雙陌生的、閃爍著神經質的光芒的眼睛,耳邊則是從高處墜落的風聲和失重的眩暈。
一秒後,佩斯利的後頸首先接觸水麵,然後是腦袋、肩胛、上半身。鹹澀的海水灌進她的鼻腔和嘴巴,很快轉變成刀割般的疼痛。水流頃刻間變得冰冷刺骨,爭先恐後地擠壓著她的身體,似乎要把她捏碎。世界翻轉過來,海水憑空消失了,佩斯利的後腦碰到一塊脆而硬的東西。在抱住她的女人所施加的慣性加持下,她感覺到自己像一隻被迫出殼的鳥,一時間連怎麼呼吸都忘得一乾二淨。
啊……不對。佩斯利想著,不是鳥,而是伊芙琳。從帝國大廈的八十六層跳下去,然後砸碎了一輛汽車。
慘白的陽光突然照在佩斯利的眼睛上,她劇烈地喘氣,咳出來的不是海水,而是凍土和冰碴。緊接著,一股冷酷無情的寒流衝進她的肺裡,體內體外溫度驟降。佩斯利努力睜大刺痛的眼睛,但一塊厚重的布條立刻蓋在她眼前,剝奪了她的視覺。
“你不能看。”佩斯利聽到生硬的英語,帶著一股俄語腔調。
佩斯利平躺著,感受到堅硬的地麵。她試圖後退,但一隻有力的手抓住她沒有受傷的那條腿,像從洞裡拽出野兔一樣把她拖了回去。隨後,一個冰涼鋒利的物體抵住她的脖子。
“你和那隻烏鴉說了什麼?”
佩斯利的嘴巴裡全是乾燥的泥土的味道:“準確地說……咳咳咳……那是渡鴉,它的體型比烏鴉大……”
刀刃嵌進她的皮膚:“彆跟我開玩笑,小家夥。你不聽話,我就把你的肚子劃開喂棕熊——它們喜歡吃活的。”
“我沒在開玩笑——這位女士。”佩斯利凍得渾身發抖,“你想問問題,態度就得好點。我不介意你劃開我的肚子,但你得思考一下,除了我,還有誰值得被你帶到這地方給野生動物豐容……仔細想想,彆衝動。”
對方猶豫了一下,然後撤走了武器。她強硬地拽起佩斯利,帶著她朝某個方向走去。
佩斯利的眼前一片漆黑。她努力穩住身形:“這地方好冷……我在哪?”
“不會把你凍死的。”陌生的女人顯然是個寡言少語的人物,但佩斯利強烈懷疑這句話的可信度。她感覺到自己腿上的傷口又在流血,但沒流多久——血液被凍住了。佩斯利的四肢開始失去直覺,呼吸變快,汗毛倒豎,失溫症的前兆。
不知走了多久,地勢陡然變低。寒風停了下來,溫度也回升了一點。佩斯利被甩在柔軟的被褥中,隨後身上又被蓋上一層厚厚的動物皮毛,她眼前的布條被扯開了。
佩斯利裹緊自己,心有餘悸地抬起頭。她看見昏暗的圓拱形房間,上麵用黃色的顏料畫滿了各種奇形怪狀的符號。一個人影蹲在佩斯利身側,把她四處亂轉的腦袋掰了過來。
一個來自北方的女人——淺色的頭發,棕色的眼睛,眼角有一塊被灼燒後的傷疤。她居高臨下地看著佩斯利:“你真容易死,烏鴉是怎麼找到你的?”
“總而言之,這裡是西伯利亞無人區——所以彆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