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亞。”
佩斯利呆滯地重複了一遍。她的臉龐濕漉漉的,鼻尖被凍得通紅,嘴唇發青,躲在獸皮下麵像一隻剛出生的鹿。
她環顧四周,意識到自己正身處一個結實低矮的建築中,房間裡胡亂地放著許多家具和乾柴,牆麵上密密麻麻的符文似乎是用粉筆畫上去的,盯久了會給人一種頭暈目眩的感覺。她乾脆閉上眼睛,低著頭蜷縮成一團,聲音止不住地顫抖著:“我們從哥譚港掉了下去,然後一路掉進了西伯利亞——你是這個意思嗎?”
“閉嘴,少說廢話。”陌生女人蹲在佩斯利腦袋邊上,用手背拍了拍她的側臉,“烏鴉讓你乾了什麼事?”
佩斯利努力撐起腦袋:“那兩張船票,是你塞給我的?”
“我當時就可以一刀捅死你。”女人冷漠地看著佩斯利,“……想不到你竟然還和警察搭上線了。回答我的問題。”
“如果你不想碰見警察,就等他們走了再來找我啊……”佩斯利整個人幾乎趴在地上,四肢仿佛都失去了力氣,“沒必要搞得這麼神秘,真的——我們到底是怎麼跑到西伯利亞來的?”
佩斯利的下頜被惡狠狠地掐住了。
“你廢話太多了。”陌生人抬起她的臉,眼中閃現著殘忍的瘋狂,“搞清楚狀況,你的命現在在我手裡。這裡不是烏鴉的地盤,所以你的主子救不了你——再說一句廢話,我就挖掉你的眼珠子。”
“……”佩斯利閉著眼睛,口中念念有詞。她看上去虛弱得像是剛剛死去,說出來的話也模糊不清,惹得對方不耐煩地把耳朵湊到她嘴邊。
但她還是沒有聽清佩斯利在說什麼。語言不再重要,取而代之的是“嘎巴”一聲,手臂上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她迅速起身後退,然後低頭看去——左邊的小臂和大臂之間的關節乾淨利落地脫臼了,隻剩下一層皮肉連著兩根骨頭,綴在她身側小幅度地搖晃。
她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的匕首——什麼也沒摸到。
不久前還氣若遊絲的佩斯利緩緩站起來,結冰的頭發罩住小半邊臉,之前那副死氣沉沉的虛弱模樣像融化的雪一樣消失在凍土中。迎著對方警惕且惱怒的目光,佩斯利吐出一口氣,掂量著剛剛收獲的武器,頗為懷念地轉動手腕,挽了個刀花,鋒利的刀尖劃出一道冰涼的弧線。
“我很容易死?”佩斯利咧開嘴,露出雪白的犬齒,“你真該看看我死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陌生的女人也殘忍地笑了:“我靠一隻手就可以殺你。”
“到放狠話環節了?”佩斯利歪頭看著她,“——那就來試試看,собачонка*。”
充滿怒火的拳頭直衝佩斯利麵門。她閃身躲過,匕首在對方的手背上留下一道血痕。這並沒能起到威懾作用,反而讓她的敵人怒火更甚,近乎是暴跳如雷,不管不顧地撲了過來。兩人纏鬥在一起,像一股橫衝直撞的龍卷風,把小小的洞窟中所有沒被固定在原地的東西撞得七零八落,她們身上迅速掛了彩。因腿腳不便,佩斯利被一路逼退到角落,後背狠狠地撞在牆上,臉上還挨了一拳。在格擋的過程中,她一直緊盯著對手,終於瞅準時機,忍著傷痛抬腿彎腰,一腳踹在她的心窩上。
陌生人悶哼一聲,倒退兩步轉身跌倒。佩斯利扔掉匕首,從背後跨坐在對方身上,先把之前挨的拳頭還給她的腦袋,再用膝蓋死死壓住她的胸腔,然後堅定地、有條不紊地用手臂扼住她的脖子。左手手肘卡住,右手拉著左手緩緩向裡收,任由對方痛苦地向前爬著試圖掙脫。缺氧瀕死的動物會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所以佩斯利毫不留情,全身的重量都壓在肺和心臟的位置。四周很安靜,除了門外的風雪聲,就是氣管被擠壓時咯吱咯吱的聲響。直到戰敗者開始用沒脫臼的那隻手瘋狂拍打地麵,完整地傳遞出投降的信號,佩斯利才鬆開她。兩人一個死裡逃生,一個則精疲力儘,雙雙倒在地上大口喘氣。
“……”
“咳咳咳咳……你為什麼……不用你手裡的刀?”
“那會流太多血,你這可憐的蠢貨。”佩斯利抬手擦掉臉上的鼻血,“真的把熊引過來,我又跑不動,咱們兩個都變成動物豐榮了。”
“……你們美國人都是這幅油嘴滑舌的腔調。”
佩斯利痛苦地抱住流血的腿:“拜托……就不能坐下來,友好地交流一下嗎?我們倆有什麼利益衝突嗎?——我都不知道你是誰!”
“我們必須在這裡談話。”女人吃力地坐起來,先把脫臼的關節迅速接了回去(佩斯利看得齜牙咧嘴),抬手指了指周圍的一片狼藉,“烏鴉的眼睛在這裡不起作用。我不能讓它看到我的臉。”
佩斯利的眼睛掃過牆上那些看不懂的符咒:“……你是怎麼做到的?用法術嗎?”
“去你的法術,這是基礎的知識……你什麼都不懂?”陌生人瞥著佩斯利,“烏鴉讓你去找印斯茅斯人,然後你想也不想就去找了,對不對?”
“是渡鴉。”佩斯利堅定地糾正她,“我沒辦法選擇……你也在尋找印斯茅斯人?”
“我隻知道哥譚有一個,而你和他說過話。”
“弗蘭克。”佩斯利疼得輕輕抽氣,“他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