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簷下的眼睛輕輕闔上,陸峙無奈了,“我和你不熟。”
“那怕什麼?”蘇墨莞爾一笑,“現在來熟悉一下不就好了?”
沒有絲毫矯揉造作,她開始正式的介紹自己的名字。
“我叫蘇墨。”
“枝葉扶蘇的蘇,濃墨重彩的墨。”蘇墨的聲音清脆,夾雜了點梧江口音,聽著又有些江南那一帶的軟糯。
陸峙嘴唇翕動,淡淡看著蘇墨。
她伸出手,指甲乾淨沒有塗任何東西,邊緣修的很整齊,透出了健康的肉粉色。
“很高興認識你!”
陰天的光線很暗,到處都是灰蒙蒙的一片,隻有眼前淺棕色眼眸又透又亮。
視線失焦了一秒又慢慢具象起來。清晰得甚至能看到她虹膜裡細小的紋路,一層一層呈放射狀圍繞著中間黑色的瞳孔。
有什麼正在悄悄蒸騰而去。
冷與暖終於相遇,迫使醞釀已久的水汽在空中抬升,變成了零星的水滴。
下雨了。
撲麵而來的涼意,蘇墨冷得一激靈,僵著手在心裡腹誹著,互換名字交個朋友有這麼難嗎,又不是什麼黃花大閨女,一個名字又不會訂終身。人家不願意就算了還能強迫不成,她緩緩收回手。
忽而一陣風吹來,夾著雨水拍打在樹葉上,獵獵作響。
清冽的嗓音從風聲和落雨聲裡穿透,在耳膜上擊了兩下鼓。
“陸峙。”
“嗯?”蘇墨仰頭試圖對上他的眼睛,“哪個峙?”
他轉身。
斷枝下留了一個挺拔的背影。
“對峙。”
山寺,峙,對峙。
好拗口的名字,豎橫豎的筆畫,尖銳得像陡峭的懸崖。
“陸峙!”蘇墨小步跟上去,這是去拿推車的方向,偏頭問道:“你今天要幫我把東西運回去呀?”
陸峙放緩了腳步,答非所問隻說了兩個字,“下雨。”
小白眼狼一點想幫忙的意思都沒有,但是雨大她看起來太可憐,才會勉強這樣做。
蘇墨想笑,又怕笑出來他不幫她,板起臉附和道:“嗯,下雨。”
雨下的突然,來勢洶洶,密密麻麻從梧江上空砸下來
蘇墨和陸峙儼然是落湯雞的模樣。
大抵是前段時間天氣太過乾燥,現在樹上的綠葉被衝刷得發亮,就連空氣裡都是植物的清新,周圍好像都因為這場雨的潤澤而顯得生機勃勃。
加上旁邊的人,腦中不知怎的蹦出一個詞——天時地利人和。
她湊到他旁邊,像個神棍一樣叨叨:“你說這難道就是天意,在我們成為朋友的這天,老天特意為我們下了一場雨?”
“......”
這個年紀又加上平時動漫看得不少,多少有些中二,蘇墨停下腳步仰起小臉,對著天空伸出手大喊:“哈利路亞!天之儀式!“
陸峙從沒見過這樣的人,盯著她沾染雨水的長睫看了幾秒,“不走了?”
“我要感受老天的饋贈——”她仍是一副興致盎然的樣子。
“......”陸峙眼底帶了絲察覺不出的詫異,收回視線淡淡地道:“慢慢感受。”
蘇墨歪頭對他笑,“交到新朋友,你不開心嗎?”
“淋雨你開心嗎?”陸峙冷冷丟下一句,轉身就走。
這話明裡暗裡就差沒把神經病三個字甩到她臉上。
小白眼狼一點情趣都沒有。
蘇墨心裡這麼想,行動上很誠實,追上他的腳步,“新朋友,我們加個微信唄?”
“你,我,剛認識。”仿佛為了提醒,他一字一頓地說。
“啊——”蘇墨指出這句話的漏洞,“可是,你沒聽過一句話嗎?‘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我們要用發展的眼光看問題。所以,現在已經不是剛剛了。”
“......”
“你怎麼不說話了?”
陸峙不語,習慣性的沉默。
身邊的人卻是一路上不停地叨叨,混合著雨聲吵鬨得要命。
“你看那棵樹的樹葉都掉光啦!”
“那有朵花欸,你說它能不能撐到我下次看到它?”
他不懂,一棵樹,一朵花有什麼值得去好奇。
世界上樹和花那麼多,哪有那麼多特彆。
“彆吵。”
“哦。”
顯然警告毫無威懾力,沒一會兒她又開始嚷嚷著,“天呐,這裡的水道蓋怎麼被移開了?”
在這場逐漸變大的雨中,她甚至有閒情雅致去管一個小小的井蓋。
“要是不蓋好,萬一有人掉下去了怎麼辦?”
那麼明顯的下水道口,會有人視而不見麼?
這人是真的喜歡多管閒事。
陸峙冷眼睨著蘇墨,她蹲了下來,費力地推著看著就很重的水道蓋試圖讓它回歸原位,沒有叫他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