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花 我是九區的誌願者,蘇墨(2 / 2)

“不知道呀,臨場發揮。”她笑,“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你可以選擇在五分鐘之後聯係警衛處和院長那邊交給你了。”

說完,蘇墨和陸峙一起往吵嚷著的人群裡走去,儘管她的身高在南方已不算矮,但在如此混亂的情況下,確實顯得嬌小。

有些人已經不滿足於語言的泄恨,一邊說一邊推搡著。在蘇墨差點被打到的情況下,陸峙扣住了她的手腕,順勢往回拉,帶到他的左側緊挨著,然後長臂一圈,手掌扶上她纖細的肩頭半摟住,以身軀護住她。

不長眼的拳頭砸在了陸峙的身上,他一聲不吭,蘇墨毫無察覺,一心隻想快點到達那個地方。

終於,他們從人群裡擠了出來。

看到角落裡擺著的音響設備,陸峙就懂了,沒等蘇墨說話,他就主動上前去調試。

她笑著問,“聲音大嗎?”

他淡淡地回答:“比你第一次的大。”

蘇墨點點頭,說了聲謝謝,然後低聲道:“陸峙,你說得對,我當不了救世主,太多人太多事我管不了,但是,我相信做了就會有改變。”

陸峙沉默地著看她,眉眼間的疏離和冷漠一如初見。

她眼簾微低,“而且,這個世界不是這樣的,他們隻是被恐懼蒙住了雙眼,不知道怎麼從裡麵走出來而已。”

“那是怎樣。”他問。

“也許並沒有你眼中那麼不堪。”

說完,蘇墨錯身而過,打開了音響,打開了麥。

她要向他證明,也要維護心中的赤誠。

音響滴的聲。

“大家好,我是九區的誌願者,蘇墨。”

蘇墨大聲地介紹自己,聲音一如既往清脆,帶著南方特有的語調。

沒有人聽她說話。

陸峙眼底劃過不易察覺的譏誚,但他仍舊站在原地。

握在話筒上的手指緊張到泛白,蘇墨深呼吸一次,繼續說:

“從封城到現在足足兩個月了。我知道在場的有些人在這個兩個月裡失去了家人,失去了工作,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健康。我也知道在這樣一個場所裡居住這麼多天並不舒適。”

她真誠地剖析自己的內心攤開在所有人麵前,“我和你們一樣恐懼。即使穿著這麼厚的防護服,每天反複消毒,我也害怕會被感染,因為我也害怕真的在這年結束生命的旅程。”

眼角酸澀,蘇墨忍住,她蜷著指尖,“九區的朋友們,大家雖因病毒被聚集在這裡,但不代表走不出去。”

“我想你們搞錯了一個事實。方艙醫院收容的患者,都是屬於輕度症狀的,所以不存在交叉感染。”

看到有人停下來聽她說,蘇墨稍稍鬆了口氣,她歪著頭想了一下,語氣像在開玩笑卻又認真,“所以,即使有人朝你吐口水,也不會變得更糟。”

小部分理智的人安靜下來,他們互相對抗的原因本就是因為這個,現在知道真相自然就被安撫。

而小朋友感受喜惡都是最直接的,他們認識蘇墨,在看到她的時候,就已經從一片混亂中圍到她身邊,他們知道這個姐姐和彆人不一樣,就是旁邊的有一個哥哥看起來有點嚇人。

陸峙卻在這時蹙起眉心,深邃冰冷的黑瞳死死盯著蘇墨。

“這裡有最專業的醫生,誌願者也都是經過培訓才會上崗。包括你們每天的吃食都是最營養的配比,我沒來這裡之前吃了一個星期的大白菜呢,雖然是免費的。”

離她近的患者聽到後,也被小姑娘似是調侃的話逗笑了。

“現在最應該做的事,就是好好休息,好好吃飯,晚飯後好好鍛煉,”她停頓了一下,“當然如果你們不喜歡跳兒童操的話,我們以後可以選擇廣播體操,或許有人想試下打太極也不是不可以,我在我爺爺那學了幾招。”

九區的患者一聽她說兒童操就知道她是誰了。

他們大部分是認識蘇墨的,不止是因為她第一天凶巴巴的樣子,也不止是因為她非要帶人跳什麼“我是一顆糖,一顆什麼糖”。更多的是因為,她對患者不是完成任務而是真誠的像對待朋友,會拉著你絮叨家常,會和你聊人生理想,會凶你不吃飯不鍛煉。

在這樣灰沉的日子裡,透過厚厚的護目鏡,總能看到她笑成月牙的眼睛,那裡麵承載的是發自內心,對世界的愛與希望。

隻要你注視著這樣一雙眼睛總是不自覺放鬆緊繃的情緒,然後相信苦難總會過去,美好的未來總會到來。

蘇墨看了一眼逐漸安靜的人群,長舒了口氣,笑著說:“來到這裡認識你們,我覺得很開心,因為在家呆著真的無聊。就是有一點,我和旁邊這位奔波了一早上才拿完核酸試紙,現在還沒吃上中飯有點餓,看在我們這麼餓的份上,你們能好好的等待下午的檢測嗎?”

有的人不解的問她:“什麼檢測?”

她故作驚訝道:“你們還不知道呀?做完兩次核酸檢測,三天不發熱就能出院了。”

“我們能出院?”

“我來的時候聽彆人說這就是難者集中營,好不了就都會處理掉。”

蘇墨“啊”了一聲,表情嚴肅了起來。

眾人不禁跟著她心裡一緊,但蘇墨接下來的話,讓他們徹底放下了心。

她的語氣極為認真,“你們要一直在方艙賴著蹭免費的飯是不可能的,國庫會被吃窮的。”

“......”

現場緊張的氛圍被調解。

有人甚至笑出聲。

“所以,大家趕緊好起來,回家吧。”

蘇墨說完把麥關掉後,望著他的黑色眼眸,她的眼神乾淨堅定。

他看懂了她想說什麼。

你看,陸峙。

這個世界也可以是這樣的。

蘇墨走過來,仰頭注視著他,整個人熠熠發光。

她輕笑,“我們也會安全回家的。”

多年後,陸峙始終能想起來這一幕。

蘇墨穿著一身從頭到腳的白色防護服,臉上戴著口罩,眼睛上的護目鏡附著霧氣,隻能朦朧瞧見隱隱透出來一星半點的淺棕色。

她說話不算溫柔,清脆,帶些南方的口音,又有些小女孩的稚氣。

卻在這個漫漫冬季,像春天的第一抹微風帶著希望,預示著寒冷將去,讓所有在場的人忍不住為此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