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絲奇異的感覺從心房下至上，竄到嗓子眼變成了乾巴巴的一句話：“擋到你眼睛了。”
蘇墨盯著陸峙衛衣的帽繩，陸峙睨著她亂糟糟的發旋，骨節動了動，“嗯，手套。”
她連忙將手套取下給他。
陸峙將手套慢條斯理脫下，拿著兩幅手套走到遠處的垃圾桶。蘇將防護服的袖子扯到腰間，也打了個結。
陸峙回來後，坐到她身旁，將放置在左邊的飯盒打開，取出筷子掰好一道遞給她。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這套動作他熟練到自然。
蘇墨忽略掉心裡異樣的感覺，打開飯盒。
“怎麼又有胡蘿卜啊？”她看著那鮮豔的顏色就頭疼不得了，儘管知道胡蘿卜營養價值還不錯，但就是受不了那個味道。她討好的朝旁邊笑，“山寺弟弟。”
陸峙淡淡看了她一眼，仿佛知道她下一句想說什麼，語氣不容商量，“吃兩塊再給我。”
蘇墨喜滋滋地從飯盒裡挑了兩塊最小的塞到嘴巴裡，還沒吞下去就拿著筷子準備將剩下的丟到旁邊的飯盒裡。
陸峙將飯盒拿遠，她不解地看過去。
“再吃一塊。太小。”
“......”是不是無聊，還注意胡蘿卜的大小。
無法，蘇墨不想浪費食物，隻能秉著氣縮著舌頭避免接觸到那惡心的味道，隨後把嘴裡的胡蘿卜隨意嚼兩下一咽，含著淚又挑了一個大塊的胡蘿卜塞到嘴裡，憤恨地看他。
行了吧！
陸峙視線在她臉上轉了圈，將飯盒緩緩地挪過去，蘇墨連忙將所有的胡蘿卜挑到他碗裡，速度既快又精準。
挑過去後，她回頭看著“乾淨”的飯菜，心情極為舒暢地夾了一塊牛肉，說：“你是怎麼吃下去的？你不覺得胡蘿卜有一股怪味嗎？”
陸峙掃了眼碗中多出來的菜，“嗯”了一聲，不知是回答哪一個問題，主動問她：“魏昭找你做什麼？”
“他說什麼，”蘇墨將嘴裡的牛肉咽下，學著魏昭那語氣回應，“隔離病毒不能隔離愛，方艙醫院不僅僅需要治療病人的身體，還需要治療病人的心理。為了避免解封之後從方艙出去的一個個都變成神經病，讓我從明天中午開始不跟你們一起發餐了，每天去念廣播室念稿子。”
“然後，我就說我又不是學什麼播音主持的，叫我念乾嘛。”蘇墨繪聲繪色地說，見陸峙一直不搭話，轉頭問他，“你在聽嗎？”
陸峙麵無表情地嚼著嘴裡的胡蘿卜，微微皺了下眉頭，咽下後順著她的話問，“他怎麼回你的？”
得到回應蘇墨這才繼續，“他居然說，‘蘇墨，從今天下午看來，你洗腦的功夫有一套，肯定能忽悠不少人。’”
“哼！”魏昭說這話時有多正兒八經，蘇墨此刻就有多憤憤不平，“你說他這是誇我，還是陰陽怪氣的罵我呢？”
“誇你吧。”極其敷衍的語氣。
蘇墨往嘴裡塞了口菜，含糊不清地問：“真的嗎？”
陸峙盯著她鼓鼓囊囊的腮幫子，迎合道：“真的。”
她筷子停在半空，“我覺得你們在罵我。”沒咽下去的食物在喉管裡嗆住，“咳咳...”
“......”陸峙抬手想幫蘇墨拍背，她自己順好了氣又開始往嘴裡塞食物，他無奈了，“吃那麼急做什麼？”
“什麼啊？”
陸峙不動聲色收回手，“吃東西彆說話。”
“......”蘇墨偏頭，眼神疑惑道：“不是你問我嗎？”
“吃飯。”
“哦。”
又犯病了，這孩子。
.
夜裡熄燈後，蘇墨躺在床上不知怎麼都睡不著，本想找黃言希和葉安安聊天，聽到旁邊均勻細小的呼吸聲，她將棉被往上拉蓋住腦袋，掏出手機開始網上衝浪時間。
玩了沒幾分鐘，在手機第二次砸到臉上後，她抿唇忍著疼痛從床上坐起來用頭頂住被子，支起一個小小的帳篷。
她向來隻看搞笑的段子，偶然看到#支援梧江#這個話題旁有個“爆”。
好奇地點進去看，翻到了一條華勝醫藥官博發的物資捐贈圖，她點到官博裡往下拉，停在一條博文。
竟然時今日去入城關卡拿試紙時拍的照片。
蘇墨放大仔細看了看，她和陸峙並排站在一起，除了個彆礙眼的人，簡直可以當她和弟弟的家庭照。
嗯，裁剪下保存。
繼續往下翻，她抿唇無聲地笑，打開微信發了一條信息給陸峙。
Susu.：【嗶波嗶波，電路已連接，盟友是否接受？】
手機嗡嗡震動。
薄而銳的眼皮掀開，陸峙一向睡眠淺，他知道是蘇墨發來的信息。
自從兩人有了聯係方式，來了方艙之後，蘇墨經常會在休息時發來一些稀奇古怪的圖片或鏈接。
他絲毫不意外，稍起身往對麵掃了眼，熟悉的位置有一個小鼓包。
手機屏幕的亮度調到最低，打開微信。
陸峙：“......”
指腹劃過鍵盤的“。”，默了幾秒又改成兩個字回了過去。
L:【接受。】
Susu:【http://weibo.com/2345678】
陸峙點開鏈接。
話題#在方艙的那些日子#躍入屏幕。
裡麵是不同的ID發的一些日常照片，大概都是患者記錄的，有一條點讚非常高，是今日九區的照片。
配文：【從冰封寒冬走向春暖花開。】
照片是高清的，博主大概是攝影師。
前三張照片是患者劍拔弩張的場麵，中間三張是場麵一頓混亂的時候。
點開第六張，目光稍作停留。
人群中，熟悉的背影，白色防護服上赫然幾個大字：蘇墨，牛比。
在她身旁的是他。
原來，自己也會這樣保護一個人。
第七張。
高大的少年看不到正麵，頭側著，目光所及是旁邊那位正在拿起話筒的嬌小身影。
第八張到第九張。
穿著防護服的小姑娘拿著話筒站在最前方，麵對成群的戴著口罩的人們。與前麵幾張不同的是，每個人眼裡都載著希望。
而他站在離她最近右側的位置。
剛好有一道光線從照片的左上角穿過，從她延申到他那頭。光影因為眷顧她，也照拂了在陰影處的少年。
手機再次震動。
Susu.：【我自己看著都感動了，沒想到還專門有人記錄我蘇漢三的光輝時刻！】
Susu.：【是不是拍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