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色的白熾燈下,陸峙的側顏輪廓愈發清逸,他不耐的情緒沒持續多久,自我消化恢複了平常的淡漠。
隻有眼瞼下方染了層薄紅,那顆淚痣微微爍著,而在下方有一道被壓出來的青紫印痕。
蘇墨挪不開眼。
他給她買藥,自己沒擦麼。
半天沒回應,陸峙問,“用完了?”
他真的在關心她。
弟弟關心姐姐,弟弟日子過得緊巴巴,囊中羞澀,忍著臉上的傷痛不管,也要姐姐有藥擦。
酸澀與喜悅交彙在一起,蘇墨想的陶醉。
多麼感人的偉大親情!簡直和她從小想象中的一模一樣!不愧是小棉襖弟弟!
她就差沒抹著眼淚將這些話說出來,紅著眼眶感動兮兮的對著陸峙眨巴眼睛。
這是嫌藥太少不夠擦,還是剛剛他的眼神太凶委屈的?
疫情以來這藥緊俏,當時去的時候貨架也隻剩下最後一管。
陸峙正準備解釋,臉上傳來了一股冰涼的觸感。
蘇墨的指腹很軟,帶著藥膏在他的壓痕處輕撫。
每一下,帶著一股極細小的電流,從與臉的觸點一直鑽進腦袋,頭皮,再到全身,又麻又癢。
陸峙僵住,急切地扣住蘇墨的細腕,她不解地回望。
少年的黑眸沉沉一片,仿佛壓抑著什麼情緒。眼尾小痣的顏色,近乎濃鬱。
她莫名緊張起來,手腕被扣住的那處燙得厲害,不知是誰的溫度催生出了條細長的藤曼,從手臂攀延到肩,看準心臟這溫養室,試探著將根係穩紮了進去,撓得人又酥又癢。
過了幾秒,陸峙才似有所覺鬆開手。
蘇墨很茫然,她用左手握住剛剛被扣住的手腕。
拇指抵住的脈搏突突地跳動,連帶心跳的節奏都開始變快。
陸峙凝著她沾染了水色的淺棕色眸子,彆開眼啞著聲說:“我自己來。”
蘇墨回過神,腦袋裡有團亂糟糟的線,剛剛的感覺太過於陌生從未體會過,她垂下眼簾,將荷包裡的藥膏拿出來遞了過去,“你自己看的到嗎?”
這是為什麼呢。
陸峙輕點頭,隻擠出了一點藥膏,往臉上的壓痕處抹,和剛剛的感覺不一樣,他體表的溫度是涼的。
黃言希從浴室出來看到蘇墨還站在陸峙床位那磨蹭,這兩人的氣氛一看就是有事兒,她沒出聲破壞,反而是葉安安開口問道:“蘇墨,你們還沒檢測完啊?”
黃言希:“......”
蘇墨的思路被打斷,那點搞不清的小情緒很快被拋擲腦後,她跟葉安安隔空對話:“檢測完啦!”
葉安安被一臉恨鐵不成鋼表情的黃言希拉著向床位走,她不解地小聲道:“言希,你乾嘛啊?我還想跟蘇墨請教一些事情呢!”
“乖,咱有點眼力勁兒。”
這兩人拉拉扯扯乾嘛呢。
蘇墨探頭,想瞅瞅八卦,然而這小情侶秀恩愛太辣眼睛,她撇嘴拿出手機看時間。
前兩天陸峙都是這個時間出去鍛煉身體,她回頭問:“對了,你今天不去夜跑嗎?”
陸峙用紙巾擦著管口,淡聲說:“暫時不去了。”
用得人一看就大大咧咧,有些邋遢的性子,藥膏的外殼上還黏著些凝固的膏體,他將其全部擦拭乾淨,又扭緊了蓋子才重新遞給她,“用完跟我說。”
蘇墨:“哦。”
才不跟你說!堅決不能讓貧窮的弟弟再掏腰包!
她轉身回自己的床位,順手把藥膏分享給了隔壁床位的室友。
黃言希:“哪裡搞得?”
她往床上一趴,“弟弟買的,你彆忘了給安安擦。”
黃言希笑得意味深長,“謝謝咯,也幫我謝謝他。”
毫不意外,蘇墨馬上就對那邊說:“陸峙,黃言希說謝謝你的藥膏。”
這也是陸峙意料之內的事情,他倚靠在床頭,表情懶倦,“不謝。”
買的時候就知道她會分享給彆人用,所以才會擔心不夠用,她的想法一向簡單到讓人猜都不用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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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方艙醫院進行了第二次核酸檢測。
清晨蘇墨一行人也是早早的起了床。
現在所有後置拉鏈的防護服都被換成了穿脫更為方便的款。她一直都覺得之前那款挺反人類的,她手臂那麼長都伸不到後麵,像葉安安這種嬌小的女孩子,要是沒人幫忙怎麼可能穿脫自如。
不過有個人除外,蘇墨走到他身邊,仰著小臉問:“你到底有多高?”
“不知道。”陸峙對這種事不怎麼上心,他半空立掌,伸直修長的手指將白手套戴上,見蘇墨盯著他的手,邁了一步走到她麵前,俯視著她。
蘇墨:“......”
莫名感受到了身高的碾壓。
她低眼,左右晃動了下開始酸脹的脖頸,不滿道:“到底多高嘛!”
陸峙繼續整理手套,不冷不淡地說:“高考體檢一米八.九。”
知道他高,沒想到竟然比她高了二十多厘米。
據說男生十八歲以後還會長個,趙明丞就是大學那段時間從一米七幾跨過了一米八的門檻,那就是說,陸峙以後大概會長到一米九。
蘇墨對著陸峙的肩比對,嗯,比她寬,再將視線定格在他的腿,平移到自己身上。
......
這是人嗎?
腿到她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