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峙回到床位後，在床簷邊站了許久，頭發沒擦乾，黑色的衣領洇濕了一片。似想起什麼，他將掛在床頭的外套穿好，再無其他動作。過了幾秒，又拿出水杯依靠在床頭，沒喝，盯著冒出的熱氣看了幾秒，最後望向門口。

就算想著呆在她身邊就好，但還是忍不住會想要更多。

他也是個貪心的人啊，怎麼辦呢。

一直在打遊戲的許嘉輝突然說：“打完了，剛剛是誰忍不住，可以去上廁所了~”

衛延頭都沒抬，“傻逼。”

“什麼啊？”許嘉輝摸不著頭腦，“剛剛不是你自己說看來有人忍不住了嗎？”

趙明丞笑，狀似無意朝陸峙那看了一眼，“此忍不住非彼忍不住。”

陸峙怔住。

手裡的水杯落下，金屬砸到地上發出“咣”地一聲，軲轆軲轆滾到了蘇墨的床邊。

三位男生紛紛看向他，就連對麵床位戴著耳機一起看電影的黃言希和葉安安都側目看過去。

水杯是保溫杯，裡麵的水也是才接不久的開水。

他的手還保持著拿杯子的動作，懸停著。

葉安安心細注意到少年的虎口處，冷白的皮膚紅了一大片，她驚呼道：“陸峙，你的手！”

他明顯心不在焉也毫不在意，沒回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般，沉默著走到蘇墨的床位。

葉安安和黃言希麵麵相覷，其他幾人覺得有些古怪也盯著陸峙。

他卻神色自若地彎下腰，動作停了兩秒，起身將杯子撿起來，走回自己的床位，拿紙巾擦了兩下。

黑色的杯子旋轉，翻了個麵，動作頓住，陸峙隨手放到床上，邁步往門口走。

趙明丞見狀也顧不上玩遊戲了，把手機塞到荷包裡追了上去，在門口截住了陸峙，趙明丞一把抓過他的手臂：“你乾什麼？”

陸峙的神色有些茫然。

腦子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想，身體自然而然地做出了動作。

趙明丞皺眉，這人什麼表情。

他是有私心的，李惟風是他兄弟，蘇墨也是他兄弟，三人一起長大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最好，所以他即使不討厭陸峙，對這個意圖明顯的外來者多少有點敵意。

對趙明丞來說，隻要蘇墨和陸峙在一起就是破壞了他們三的關係，所以他直言了當地表達自己的立場：“我兄弟好不容易決定開口，你彆搞破壞！”

陸峙怔楞片刻，“為什麼我會去破壞？”

“你把小爺當傻子呢？明知故問是吧？”

沉默了會，陸峙的聲音有些啞，“我隻是出去透透氣。”

趙明丞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明顯不是很信他說的話，但也不好說什麼，思慮片刻說：“那我跟你一起。”

.

暖黃的路燈下，影子被拉的很長。

白色的煙升騰半空，在光線下繚繞成霧。

看到蘇墨的那一刻，李惟風將指尖的猩紅摁滅在旁邊的垃圾桶，朝她走了過去。

醫院外的路以大門為起點，從前至後繞成環形。

他們沒有選擇往環形路上走，在大門前方的一個微型廣場兜圈。

蘇墨踢著地上一顆小石頭，“你今天怎麼了？跟趙明丞吵架啦？”

李惟風笑，“沒有，我是那種和他一般見識的人麼？”

在蘇墨的認知裡，他們三的活動是缺一不可的，於是問道：“那怎麼不叫他？”

“我和他平時說的夠多了，回來後我們倆都沒好好聊過，不是嗎？”他說的理由縝密而周全。

“也對哦，”蘇墨腳上力度沒控製好，小石頭一下飛得老遠，她追了上去，“所以，想聊什麼呀？”

李惟風看著在夜幕裡跳動的紅。

這顏色放在心裡珍藏了十年，在即將準備告訴她藏匿已久的心意的這一刻，他忽而明白什麼叫近鄉情怯。

周圍的環境與曾預想的場景天差地彆，時機也不是最完美的，又似乎等待那麼久就是為了此時此刻。

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第一次發現喜歡上了她，李惟風覺得自己又變成了那個懵懂，心裡忐忑不已又夾雜著絲絲甜蜜，卻仍強裝鎮定的少年，他手心都是汗，語氣裡是不安和緊張，“小蘇墨，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

說完，他呼出一口氣，這個放在心裡十年的秘密，終於可以說出口了。

“這麼巧呀，我也想告訴你一個小秘密。”蘇墨回頭跑到他身邊，眼睛很亮，“女士優先，所以我先說哦。”

她嘴角往上勾，神秘兮兮地說：“我喜歡上一個人了，你猜猜是誰？”

接著，像所有藏不住心事的少女，自問自答。

“我喜歡上陸峙了。”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聲音，李惟風怔住，手心溫熱的汗漸漸變冷，如墜冰窟。

“是不是很意外，我也很意外。就在前幾天發現的，我還沒沒跟他說呢，我之前還磕過你們倆的CP，是不是很搞笑？”蘇墨笑得有些羞澀，隻當是和最好的朋友分享自己的小心思，聲音歡快地像隻小黃鸝。

昏暗的光線下，李惟風的表情木然，如死灰。

她完全沒意識到，“怎麼不說話？覺得很震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