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峙遲疑了不到一秒說好。
是期盼得到的答案,也是意料之中。蘇墨向來最會得寸進尺,繼續要求道:“得是原創的,還要一直講到我睡著。”
陸峙知道她是故意的,這種故意讓他有種說不清的滿足,他甚至在病態地想,要是她每天都能給自己提一個要求就好了,那樣會讓他感覺到更真實的被需求感。
“好。”
得到滿意的答複,蘇墨不自覺勾起了嘴角。
一個沒看過,沒聽過故事的人往往編造的情節都是下意識把真實代入。
少年緩緩開口,清淡的嗓音在夜裡低沉得像流水滑過大提琴的弦。
“在很遙遠很遙遠的一個地方,那裡住著的都是缺少某種東西的孩子,他們有人在找耳朵,有人在找眼睛,有人在找某個人,隻有一個小男孩每天坐在小小的院子發呆,大家都覺得他很奇怪,於是問他,‘你在找什麼呢?’,小男孩自己也很疑惑,他在找什麼呢,被送到這裡來的原因他想不起來了。”
“那他怎麼回答的?”
“因為不知道有什麼要去找尋,他什麼也沒說出口,然後小男孩就被當成了異類。時間過去的很快,其他人都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隻有小男孩每天孤零零地看著頭頂的天空。突然有一天,他被帶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陸峙講故事也是那般平淡的語氣,語速很慢像來自時光之外的話外音,蘇墨聽得有些困,“然後呢?”
“那個地方繁花似錦還住著一個人,起初小男孩以為那個人就是他缺失的東西,他很高興。突然有一天那個人走了,花開始落敗,那個地方也漸漸變暗變黑,小男孩想逃離這個地方。”
“那他逃掉了嗎?”
“沒有。”
陸峙沉默了幾秒,“小男孩的腳腕不知什麼時候被拴上了一根特彆粗的鐵鏈,他被困住了。”
蘇墨心中有些脫離故事的想法,但抵不住愈來愈重的眼皮,隻能順著他的話問:“沒有人來救他嗎?”
“沒有。”
不是所有故事的落難者都會有勇士來解救,大部分人都是孤苦又徒勞地掙紮,最後絕望。
“那怎麼辦呀......小男孩豈不是要一直在那個地方呆下去了。”
“嗯。後來小男孩想過弄斷鐵鏈,但又期望那個人回來親自幫他解開。可那個地方實在太黑了,他看不到天空,也沒有等到那個人。慢慢地,小男孩的要求越來越低,從想逃離變成希望有天能看到太陽,他在腦中,在牆壁上畫下自己幻想中的太陽。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小男孩長大了,他開始適應黑暗。後來,鎖鏈毫無預兆地斷裂了,逃出來的那一刻,他突然很失望。”
她睡眼朦朧地問:“為什麼啊?”
“因為後來他以為自己要找的東西是太陽,卻發現現實的太陽和幻想中的不一樣。”陸峙垂眸看著屏幕裡強撐著睡意的女孩,“蘇墨,你該睡覺了。”
她點頭,覺得這個故事可真是黑暗,閉上眼後又下意識迷迷糊糊地問,“那小男孩到底有沒有找到他的太陽啊?”
小男孩逃出來後,變成了一個沒有心的少年,他不再期待能找到什麼去填補空缺,然而太陽卻奔赴而來,空蕩的胸腔重新跳動。
即使多少次,仍控製不住的,仿佛再次活過來的心動。
陸峙語氣很輕,“找到了。”
在那個陰天,她的眼讓幼時幻想中的太□□化成象。
一圈一圈的放射型,暖陽的焰火照拂他,多麼幸運。
可黑夜總會到來。
他驚慌失措不知該怎麼讓太陽永遠燦爛耀眼。
這時出現了一個巫師給他指明了方向,是機遇還是陷阱,少年都將義無反顧踏上前方充滿險阻荊棘的路。
陸峙眼眸深沉地注視著已經入睡的人,他沒將視頻關掉,而是放在枕頭旁邊,聽著音筒裡傳來清淺的呼吸聲緩緩閉上眼。
是放的更輕,也是更溫柔繾綣的語氣。
“晚安,我的太陽,我喜歡你。”
.
隔天,蘇墨醒來後習慣性地拿起手機,後蓋發燙,屏幕也是黑的,居然沒電自動關機了。當時她並沒有多想,直到充電後看到與陸峙的通話記錄裡顯示的時長,600多分鐘,也就是說她睡著後,視頻並沒有關。
據知情人士陳茉心所說,蘇墨睡覺並不老實,睡相差強人意。
也不知道她昨晚有沒有打呼嚕,磨牙,流口水之類的,會不會說些亂七八糟的夢話呢.....
到飯點時,蘇墨支支吾吾的向陸峙打探消息,他掃了一眼她說睡相確實不好,她臉咻地紅透,埋著頭乾飯,因此錯過了少年眼底淡淡的笑意和嘴角少見的調侃。
後來十三天裡,白天三餐,晚上視頻,陸峙從未落下一次,包括晚上的睡前故事,他明顯比第一次準備得更為充分,每日是變著花樣來。
所以,在無聊的日子裡,有了他的陪伴,蘇墨沒有覺得時間多難熬,並且逐漸開始習慣。她能感受陸峙的轉變有多大,大到態度,小到眼神,再到更小的細節,任何一個細枝末節中都能舉證,他有多喜歡她,多珍惜她,多想和她有一個未來,並且每日的程度都俞漸俞深。
兩個人之間似乎就差之前約定的告白。
隨著相伴獨處的時間增加,蘇墨也越來越清晰體會到,相戀最重要的或許不是“在一起”這三個字的儀式感,而是兩個人的雙向奔赴。
在她越來越喜歡陸峙的這段時間裡,疫情爆發的高峰期也隨之平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