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並排往蕪湖民居走,蘇墨很輕鬆就拿了個隨身攜帶的小包,陸峙一人推著她的行李,她嘰嘰喳喳地講了一路,他安靜地聽著,無論話多話少句句都會回應。
到大門時,他們被保安攔下,蘇墨解釋了好一會兒,核酸結果被他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才被放行,但陸峙作為外來人員被禁止入內。可惜劉阿姨不在,要不然還能通融通融,沒辦法人家工作職責所在,也不好為難。
蘇墨去接陸峙手裡的行李箱推杆,兩人的手背碰觸在一起,他鬆開推杆反手輕拽住她的手指,抬眸看她,什麼也沒說。蘇墨知道陸峙舍不得,畢竟算是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天,她回握住他的手,用指尖像貓爪一樣撓了撓他冰冷的掌心。
“沒事,我們來日方長啊,山寺弟弟。”
感受到他施力調轉方向,她秒懂他想做什麼,將手快速抽出。
陸峙手僵在半空中,眼神是說不出的失落,蘇墨揶揄道:“不是還沒轉正嗎?”
趁他愣神的片刻,她拉過兩個行李箱走進大門。
陸峙下意識地跟進,卻被站在鐵門中間的保安伸手攔住,他周遭的溫度瞬間降了幾個度,眉眼更顯冷峻。
保安完全沒有任何退讓的想法,堅守陣地,一步都不讓跨過雷池。
眼見兩人僵持著,蘇墨朝陸峙勾了勾食指,示意他湊近些,他怔了下隨即還是聽話的緩緩彎腰。
真墨跡。
蘇墨等不急了,鬆開行李箱的欄杆,往前一大步,拽著陸峙胸口的衣領往下拉。
這場麵的熟悉感,讓陸峙似有所感,心臟快從嗓子跳出來。
她踮腳,湊到他耳邊囂張地說:“不過一道鐵門而已。”
一道鐵門隔不斷陸峙溢出來的不舍,也不能阻礙蘇墨想做的事,她本就不畏世俗偏見,更何況是區區一道閥門。
淺瞳裡盛著難以被馴服的野性,蘇墨先是在陸峙臉頰快速地碰了下,細眉上挑,極為囂張又挑釁地掃了眼目瞪口呆的保安,好像是在昭示她下一步更出格的行動。
果然,她轉頭對他調皮地眨了下眼,按照印象裡的那個位置,旁若無人地隔著口罩印下一記吻。
陸峙的黑眸急遽放大,隻覺那觸感輕而易舉地穿透了血肉,啄食在了孤寂的靈魂上。
扯皺的衣服被鬆開,蘇墨依著他彎腰的高度,摸了兩下他柔軟的黑發,得意洋洋瞧著他。
還未從蘇墨大膽而熱烈的感情裡清醒,陸峙怔然,隻見她把花裡胡哨的塗鴉手機殼哢噠聲掰開,指尖拈著一張邊緣被撕得不規整的白紙,“送你啦。”
陸峙回神,接過。
車窗,黑白光影,少年的輪廓模糊不清,卻能看見隱隱約約的笑容。
是他。
他不懂美術,也知道酒店的中性筆隻能描繪出線條,並不能表現得如此柔和的明暗麵。
“是不是很厲害?”蘇墨問。隻有她自己知道,畫出這樣一副畫有多艱難,筆芯裡麵的油墨太難弄出來。
陸峙立刻想到之前吃飯,蘇墨浸了黑色的指腹,當時隻當她貪玩找到什麼新樂子。
沒想到是這樣,她以身為筆,畫他。
一簇極小的火苗在體內燃燒,他斂了神色,“嗯,很厲害。”
她滿意地點頭,在鐵門另一端對他揮手,“我走啦,你要好好吃飯,天氣冷多穿些衣服,回見!”
蘇墨瀟灑離去,翩翩衣角,鮮豔的紅。
激動,欣喜,驚歎,離彆的悲傷,一道道複雜的情緒衝擊著大腦。陸峙此時仿佛失語,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麵對這樣的她,他總是顯得如此笨拙,隻能跟隨本能去做反應,陸峙從口袋裡快速掏出手機,想留存想紀念。
火苗劈裡啪啦的在體內燃燒,耗費了理智與氧氣。
逐漸變小的背影讓他失去了平日裡所有的鎮定。
而蘇墨快走到那棵梅花樹時,也下意識地停住腳步,黑衣少年站在那截斷枝下的畫麵好像就在昨日。
“蘇墨——”
第一次聽到陸峙丟掉表麵的冷靜自持,如此失態地出聲。
誰不想做喜歡的人心裡那個獨特的存在呢?
你的冷漠因我而融化,你遵循的因我而破例,你厭煩一切卻唯獨對我偏愛。
或許早就等著這一聲呼喚,蘇墨笑著回頭。
眉眼之間張揚恣意,是恰值風華正茂的大方明媚,更是被人如此上心的春風得意。
樹枝上待放的嫩綠花苞全部舒展開了,風過空氣中就流動著揮散不去的梅花暗香。
紅衣獵獵如焰,笑眼嫣嫣如火。
畫麵就此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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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到家門口,就越近鄉情怯,蘇墨看著掛在柱子上的大紅燈籠,騰出了一隻手摸了摸上麵她親自用流蘇打的結。
這個結經曆風吹日曬之後有些褪色,也沾染了些許灰塵,是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