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是戀家的,這大概也是為什麼當初可以選擇出國留學卻仍執意留在梧江市的理由。
蘇墨將鑰匙費力地從包裡掏出來,門哢噠聲開了,穿堂風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客廳的光線很暗,暖氣也沒開,她心裡覺得奇怪著朝著樓上大喊,“媽媽!媽媽!我回來了!”
沒人答應,蘇墨把行李箱放在玄關處,鞋一蹬朝陳女士的房間跑,輕推開房門看到被子是鼓囊的,才莫名其妙鬆了口氣。
陳茉心睡得並不安慰,一絲響動都會將她吵醒,“墨墨,是你回來了嗎?”
“嗯啊!”
“快過來讓媽媽看看。”
蘇墨才抬一步,想到自己剛從外邊回來,將腳收回來,“我先去洗個澡消消毒再來!”說完將門帶上小跑回到自己房間。
聽著女兒腳步聲,陳茉心嘴角彎了彎,從床上起來,長期睡眠質量不好大腦供氧不足,她身形晃了下,扶著床頭站定了幾秒朝樓下走去。
玄關處的散落的鞋子和兩個碩大的行李箱,是蘇墨一貫亂糟糟的作風,正是這種鮮活的人氣讓陳茉心一直緊繃的情緒終於鬆懈下來。
蘇墨洗漱完本想拱到陳女士被窩裡睡個回籠覺,沒看人隻能下樓,在樓梯上就看到她媽把行李箱的所有的衣物全部拿了出來。
她穿著拖鞋噠噠地跑過去,挽著陳茉心的手臂,“陳女士,這些我可都洗過了!”
“你那洗法能洗乾淨衣服?”
反正說什麼都會被重新洗一遍,蘇墨努努嘴,將頭靠在她媽的肩頭,瞥見女人鬢角的一根白發絲。
蘇耀寵了陳茉心將近三十多年,加上陳茉心平時保養得還不錯,到這個年齡比周圍同齡人年輕不少,有時候穿些休閒的衣服,還能有些許少女感。
蘇墨有些擔憂,“媽,你最近在操心什麼啊?怎麼都有白頭發了?”
陳茉心避而不談隻說著年紀大了長白發很正常,作為文學係的資深教授轉移話題的方式自然巧妙,蘇墨很快跟隨著她媽的節奏開始說自己在方艙的生活。
可能喜歡一個人就會無意識地反複提及他的名字,陸峙這兩個字出現的次數引起了陳茉心的注意,作為過來人她猜到女兒大概是春心萌動了。
“這麼短的時間,你就和小陸那孩子那麼熟了呀?”
是調侃的語調,蘇墨沒有聽出來,點著頭嘴角不自覺往上翹。
陳茉心有些欣慰地看著蘇墨,感慨女兒終於長大迎來一個新階段,隨即又想到老李家那孩子。
看來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馬都會如她和蘇耀一般圓滿地修成正果。
想到這裡,女人與蘇墨如出一轍的棕色眼眸裡滑過絲異樣,隻一秒又掩飾得了無蹤跡。
陳茉心臉上掛著笑容,溫柔地征求女兒的意見,“墨墨,等解封之後,讓媽媽和爸爸見見你喜歡的人好不好?”
蘇墨瓷白的臉頰立馬浮上羞色,“媽,你怎麼知道我喜歡他呀~”
陳茉心笑而不語,摸了摸少女棕色柔軟的發。
喜歡或是愛上某個人時,那種由內而外散發的甜美氣息,提及他眼裡帶光又蒙著水霧的神態,緋紅的臉,掩飾不了的笑。
她也有的呀。
.
入睡前,蘇墨收到了來自陸峙的消息,他本說話就簡潔,打字更是寥寥數語。
兩人簡短地聊了幾句,沒有視頻,他就發來了每日例行的最後一句【我喜歡你,晚安。】
她往上翻他們的聊天記錄,即使她從未回應過,他也從未漏過一天。
心臟像一個被蜂蜜裝滿的玻璃容器,連著瓶口都帶著甜。蘇墨敲了幾個字又刪掉,斟酌片刻,她眼裡帶著笑發過去一句話。
Su.【想聽故事的一天,晚安。】
想聽故事隻是欲蓋彌彰的說法,希望你能明白我想你。
陸峙握著手機怔怔地看了好一會兒,又退出微信頁麵盯著屏保的照片,用指腹輕蹭了下屏幕。
“Sorry,sir.You were sleeping while we served.I didn’t want to interrupt you.Are you ready for your dinner now?”一位穿著製服的美女空乘跪在地上詢問道。
陸峙直接將手機鎖屏,點頭。金發碧眼的空乘又問一些關於中餐西餐等亂七八糟的問題,她是拖長元音的美式發音,通通連讀。他用手指抵著額角,半耷著眼瞼看著窗外,語氣懶散打斷道:“Any Chinese food,please.”
“Do you have any specific dietary requirements?”
“Carrot.”不假思索的回答。
機艙外藍天白雲,此刻蘇墨應該已經進入夢鄉了。陸峙閉上眼回憶她睡眼朦朧的嬌憨畫麵,可更多的碎片一一浮現在腦海裡,而後停留在他們第一次坐在花壇上吃飯的場景,她時而鼓著腮幫咀嚼,時而蹙著眉頭戳飯盒裡討厭的菜,最後撲朔著睫眼巴巴地瞅著他的模樣。
美女空乘的職業素養很高,介紹完菜品之後,開始事無巨細地叮囑注意事項。黑發少年緩緩睜開眼,冷冽如霜的眉眼被折射進來的暖陽一寸寸融化,他望著窗外觸手可及的流雲,又好像是在望著更遠的地方。
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陸峙用指尖在玻璃寫了個蘇字。
他閉眼,開口反駁了自己脫口而出的忌諱。
“Sorry,maybe i need a carrot di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