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掃了眼陳茉心左手腕上一指寬的玉鐲,彎腰開始脫鞋,“跑步跑快了,靠著休息會兒,現在沒事了。”
“那就快去洗手,等下冷了吃了胃疼。”
“知道了。”
蘇墨乖巧應聲,轉身去了衛生間,沒有將水龍頭調熱,用手捧著冰涼的冷水往臉上澆了幾道,才怔怔地抬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一直苦惱的嬰兒肥不知什麼時候悄然褪去,眼睛顯得更大了,眸光卻是蒙塵黯淡。
她扯了下嘴角,鏡子裡的人也跟著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長相和五年前並沒有什麼區彆,但神情卻是天差地彆。
好醜。
舀起一捧水泄恨似地潑到鏡子上,可水流過還是那樣的一張臉。蘇墨背過身,靠在洗手台上,習慣性地手往口袋裡摸煙,空空如也。
多年前的事情和陸峙沒有關係,她怎麼會不明白,她怪過他,但更怪的其實是那個什麼都沒來及做的自己。
那些時光早就回不去了,爸爸也不可能再回來。
以前那個她也早就出逃在遙遙萬裡的大洋彼岸。
再無容錯的機會。
現在隻剩下媽媽了,絕不能再出任何意外,所以絕不能重蹈覆轍,不能有一絲偏差。
陳茉心:“墨墨,你怎麼還沒出來?吃早飯了!”
“好,馬上出來。”蘇墨整理了下頭發拉開了衛生間的門。
·
蕪湖民居顧名思義在湖邊,大門前是一條單行道,金屬門前畫滿黃線的位置堵了輛布加迪黑武士,車牌尾號1231。
陸峙出來的時候,保安和交警正在籌備拖車,他淡定地走過去掏出手機,“怎麼繳款。”
交警沒想到是這麼年輕的男人,楞了楞說:“掃碼。”
“嗯。”陸峙繳清罰款後,想起什麼,走到前車窗撕掉罰單,“多開幾張。”
交警:“什麼?”
“我還需要停一上午。”
交警:“???”
保安無語,他在這任職將近十年沒見過這麼奇怪的人。
“這繳罰單的錢比停車費用多了幾倍不止,停在小區裡麵就好了啊。”
陸峙淡淡瞥了眼,“小區的車位滿了,而且這車聲音太大,進去擾民。”
“你怎麼知道?”保安總覺得這人有點眼熟,一時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他沒再解釋,看向交警。
交警清咳了聲,“規定是同一時間同一個位置隻能處罰一次,但是事兒不是這麼理的,停在這兒阻礙人家的交通了......”
“嗯,”陸峙打斷,拉開車門,“我換個位置。”
不是,這人怎麼油鹽不進啊。
跑車的轟鳴聲響起又停止,那輛布加迪便斜停在了蕪湖民居大門。
交警和保安麵麵相覷。
陸峙安靜地坐在駕駛位,望著大門的方向。
半響,手機哢噠聲解鎖,指腹停留在屏保照片幾秒,調出編輯短信模式,敲下幾個字。
【她回來了,計劃可以開始了。】
對方很快回複【臥槽?】
他沒再理,從隔板裡拿出平板,打開E-Trade搜索幾支陸氏操盤的股,看了一會兒,又迅速在國內證券平台調出陸氏的K線圖。
陸峙闔上眼,昨夜沒有休息過,此時神情有些疲憊,但腦內正在飛速運轉均線和斐波那契之類的。
幾分鐘後他給何源打了個電話,安排了一些短線股的交易。
何源對陸峙的安排沒有任何質疑,畢竟這些年他各項決策敗績寥寥無幾,僅有的一次爆倉也無傷大雅。
彆人或許不知道,他一清二楚,梧江證券期貨圈內的最神秘的“黑帝”正是這位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
何源一一記下後,問:“老爺子那邊?”
“局設好進不進取決他的選擇。”陸峙嗓音平淡。
何源怔住,隨後明白這是陸峙給陸朔的機會。
金屬火機哢嚓聲響起,陸峙輕拈了口,“還有件事,得麻煩何叔。”
“還需要購進哪些?”
“不是,幫我把所有車的內飾和漆全部換成黑色。”
何源:“???”
抽什麼風呢這孩子。
何源:“你不是一直要紅色的嗎?”
“嗯,現在暫時不行。”
·
蘇墨的頭快埋進麵碗裡,筷子動的頻率卻慢的要命。
陳茉心看不下去了,“墨墨,是不是太久沒吃熱乾麵了,不習慣?”
她回過神,“一點點。”
五年前封城之後物資種類僅僅是蔬菜瓜果之類,偶爾會有肉類,像這種特產類的食物根本不存在,方艙也不會提供,而解封之後......後來又在英國呆了五年,蘇墨的味蕾對芝麻香的麵實在陌生。
陳茉心:“吃不進去就去吃點麵包吧。”
蘇墨搖搖頭,執意往嘴裡塞快坨掉的麵條。
她和陸峙曾經的相遇隻是那個特殊時期的意外。
他們本來就是沒交集的兩個人,現在也沒有聯係方式了,還能天天遇見不成。
——姐姐。
——現在還算數麼?
這兩句話又像魔咒一樣在耳邊念叨。
還未嚼碎的麵條卡在喉間,蘇墨咳得不行,慌忙端起旁邊的瓷碗灌了一大口米酒。
陳茉心蹙眉,“怎麼吃個麵條也心不在焉的?”
蘇墨掩飾住所有的情緒,轉身拉開凳子,“不是,太乾了,我去拿點辣椒油。”
陸峙大約也隻是一時興起,想來被拒絕了就不會再惦記著,畢竟他絕對不會是那種死纏爛打的人。
她忽略掉心裡的一絲異樣,成功地說服了自己。
對,過去那麼久了。
她哪有那麼大的魅力,他這種性子還會念念不忘五年不成?
翌日清晨。
蘇墨照例出去晨跑,看到站在同樣位置的陸峙。
人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