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
桑寧寧偏過頭,問道:“大師兄——哥哥是怎麼知道的?”
她還沒有學會傳音的法訣,故而隻能儘量壓低聲音。
桑寧寧本就年歲不大,不過是一個不足十五歲的小姑娘,此刻又故意壓低了嗓音,這一聲“哥哥”喊出來,半點不沾風月繾綣,反倒像是年歲不大的妹妹在對自家兄長撒嬌。
其實容訣隻是心血來潮。
她若是不願意叫,他也不會逼她。
可她這一聲“哥哥”,叫得過於自然。
容訣無言了片刻,才彎起唇角,溫和地笑著道:“我自然有我的法子。”
隻要有怨魂的地方,就能為他所知。
他當然可以騙桑寧寧,隨口扯一個謊她大抵也不會懷疑。
但容訣不想。
所以他就這樣直白地說了。
桑寧寧也沒追問,她點了點頭表示知曉,然後就將這個疑問拋之腦後。
“我想住客棧。”
她真的不想和桑雲惜以及相關人等,扯上一丁點兒的關係。
膩煩。
容訣淺笑應下,牽著她從容不迫地進入了一間客棧,要了兩件上房。一切如行雲流水,像是他早已做過一遍這樣的流程。
一夜無夢。
妥善地修整了一日後,第二日清晨,看著桑寧寧吃完早膳後,容訣才開口。
“我要去陳家走一趟,你是和我一起,還是先暫且留在客棧?”
“一起。”
桑寧寧可不是坐以待斃之人。
哪怕再厭惡桑雲惜,但該做的正事,她從不會忘。
容訣眉頭舒展:“好,那我們同行。”
兩人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又對容貌作了一番遮掩,就下了樓。
容訣走隨手找來一個小二,溫和問道:“父母命我們兄妹二人來拜訪舊友。不知可否請閣下告知,陳府該怎麼走?”
他本就容貌不俗,雖然用術法遮掩了外貌,可一身氣度到底騙不得人,加之用詞又文雅,把店小二說得暈乎乎的。
何止是信了容訣的話,簡直是恨不得當場背著容訣二人飛奔前往。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這鴉羽城誰不知道陳家呀?二位一表人才,看著就不是普通人家能養出來的,原來竟然是陳家的親戚……”
小二說了一連串的好話,末了,才終於把話題拐到了陳家身上。
誰成想,還沒等他指完路,一個瘋瘋癲癲的老頭忽得一拍桌子,大喊道:“什麼陳家?是徐家!明明是徐家!”
桑寧寧下意識抬頭,和容訣對視了一眼。
在對方鼓勵的眼神下,她頓了頓,上前幾步,走到了老頭旁邊。
她模仿著容訣方才的樣子,努力細聲細氣道:“這位老先生——”
老頭:“什麼老先生?哈,你個小娘皮在叫你老子我麼?”
桑寧寧忍住脾氣:“我是想來問了一下陳家——”
她的話還是沒能說完。
因為麵前的老頭已然醉醺醺,伸手就要往桑寧寧身上招呼:“礙事的東西,彆擋著老子的路!”
然而這一巴掌終究沒有落下。
因為在這一巴掌落下之前,桑寧寧再也忍不住。
隻聽“嗡”的一聲,白光乍泄,清珩劍已然出鞘!
桑寧寧收回一切禮貌,麵無表情道:“酒醒了嗎?”
老頭嚇得恨不得搗頭如蒜,然而感受到脖頸處冰涼的寒意,他偏偏動也不敢動。
“醒、醒了!”
他瞪著一雙渾濁的眼,在瞥見那位一身晴藍的公子時,恨不得撲上前去!
他剛才都聽到了,這兩人是兄妹!
老頭吊起嗓子,高聲道:“這位公子——”
快來管管你妹妹!
如他所想的那樣,安靜地看完了全程的容訣快步走來,他唇邊噙著笑,看著像是心情極好。
“做得很好,妹妹。”
手掌落在桑寧寧的頭頂,微微發涼,輕輕地拍了拍。
桑寧寧極少有這樣被直白誇讚的經曆,更彆提對方此刻還占著“兄長”的名頭。
她原是很討厭和人有什麼肢體接觸,有時候甚至不喜歡自己的名字從討厭的人口中被說出來——比如桑寧寧也不喜歡聽左儀水叫她“小師妹”,即便對方起初那一聲可能是真的口誤,但那也證明他未曾真正將她的意見放在心上。
隻是對於容訣,這一條,似乎又不奏效了。
桑寧寧收起劍,難得有些神遊。
她沒什麼好的法衣,也沒什麼好看的留仙裙,隻一身最普通褐色衣服,頭發束在腦後,垂著眼站在一邊,就如同每個人身邊都有的鄰家少女一般。
落在旁人眼中,隻覺得更加乖巧可愛。
店小二都忍不住道:“好你個老徐頭,人家好端端個小姑娘,來問你幾句話,你也要欺負人家!”
容訣輕歎口氣,無奈道:“我這個妹妹待人接物都很妥帖,唯獨一點不好,就是脾氣太好了。”
許是被容訣憂愁的模樣感染,客棧內的客人紛紛加入譴責老徐頭,並安慰起容訣來。
“為老不尊的東西,欺負人家小姑娘來了!”
“嘖嘖嘖,儘給我們鴉羽鎮丟人!”
“公子彆擔心,這女娃娃嘛,是要護著幾年的,過幾年就好了。”
“是啊,有公子這樣的兄長護著,這女娃娃福氣也大著呢!”
桑寧寧眨巴了一下眼睛,看了看笑眼彎彎的容訣,又看向了老徐頭,威脅地拍了拍劍柄。
老徐頭:“……”
脾、氣、太、好。
不是他老徐頭多嘴,但這位兄長長得是一表人才,一舉一動都與旁人不同,稱得上一句“龍章鳳姿”……
但他這眼神多少有點什麼大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