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溫忍被折磨的時間長達一個禮拜,而張聊這次也根本沒有讓他走的意思。
痛、痛、痛。
他曾經聽到他們班的男生談論過這類事情,聽他們說得天花亂墜,描述得繪聲繪色。
可這一切都沒有,當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汗水和淚水劃過臉龐,滴到床單上時,他所聚焦到的隻有身後撕裂一般的痛苦,它被無限放大,從尾椎骨的地方一路攀升,像是要把他的皮肉一點點撕成碎片。
這世界上的所有事物都模糊了,最後剩下的隻有碎成一地的尊嚴,和如同烙紅的鐵燙進身體裡的劇痛。
他不知道這場如同挖心剔骨一般的侵害持續了多久,那樣的痛苦直到張聊出去談生意的時候才得以暫時地結束,他草草鎖了房間的門,但時溫忍也並沒有坐以待斃,大概估量了一下高度,徑直從四樓翻窗跳下來的。
他的書包被扔在地上,時溫忍沒法帶著那麼多東西一起逃,斟酌了片刻,隻能抓起已經沒電的老人機,強忍著痛,拉開窗戶,一路剮蹭了不少雜葉樹枝,原本就青青紫紫的皮膚上又刮裂了幾道猩紅的傷口,落地的時候重心不穩,腳踝處傳來一陣刺痛,緊接著迅速紅腫起來。
“嘶……”
時溫忍撩起破敗不堪的褲管,低頭看了眼腳踝,痛呼了幾聲,隨機咬緊牙關,硬著頭皮,一瘸一拐往外麵走去。
儘管腳腕處痛得鑽心剜骨,但是時溫忍根本不敢停下來,這副狼狽的樣子一路上引得許多人紛紛側目,可時溫忍無暇去管了,隻是摁著手臂上的傷口,硬著頭皮憑感覺走下去。
大概走出很遠,時溫忍才腳步踉蹌地停下來,抬起眼,目光複雜而深沉,他漫無目的地盯著來來往往的人群,過了會兒,才又把眼睛闔上。
各種情緒一並侵襲而來,無情地來回碾壓著時溫忍此時脆弱的神經。
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了很久,直到周圍喧鬨漸淡,人潮洶湧歸於平靜,他也終於得以從嘈雜和混亂中抽身出來,開始逐漸冷靜地分析自己的處境。
他垂眸盯著自己的腳尖,思索了一會兒,才有些不穩地扶著牆壁,眯起紅腫的眼睛,等視線變得清晰後,他的目光落在路旁的電話亭,推開門徑直走了進去。
“唰啦”一聲,他用力拉開門,乾脆利落地摁下三個數字:
“您好。”
他的臉龐上打下陰影,眼神冰冷入骨:
“我要報 | 警,有人性 | 侵。
.
幾小時後。
時溫忍先去了趟路邊的診所,勉強包紮了傷口,處理了扭傷的腳踝,給自己的手機充上了電,然後來到派出所,衝著先前接他電話的警官頷首示意,夏歌隨後就跟著趕到了,她風風火火地追上去,一把按住時溫忍的肩膀,猛地把他拉過來,把時溫忍渾身上下都掃了一遍。
時溫忍一撩眼皮,表情淡淡的:
“第一次看見男的也會遭遇這種事,很稀奇吧。”
“不是,少歸少,但是——”
姑娘眉毛一擰,聲音嘹亮:
“不管男的女的,不都是犯罪嗎?!”
夏歌滿頭是汗,狂奔進來的時候頭發都快要炸開了,當時時溫忍把消息發給她的時候,上課摸魚的小夏同學差點直接站起來,對著正在進行中的課堂狂飆三千字臟話小作文。
她火燒眉毛:“我替你生氣啊!!”
時溫忍抬手做了個往下壓的手勢,一邊安撫她一邊讓她安靜:“我知道我知道。”
夏歌氣仍然沒消,揮著拳頭:
“要是我在場,姐姐就把他切成三千塊拿去喂狗!!”
時溫忍啞然失笑。
這種事發生在時溫忍身上,他的心情也很複雜,在懼怕、暴怒、責怪之後,他的心底升起一種無法掩蓋的孤獨和不安。
所有情緒平穩後,他想要找個人的想法愈發強烈,讓自己無論如何都心安一點。
但他又不敢找路巷,因為路巷對他而言太重要,失去路巷的代價對時溫忍而言太過巨大,他生怕路巷知道之後,也跟其他人一樣,以一種奇怪的眼光看待自己。
所以他去找了夏歌。
夏歌在他耳邊半罵半安慰了幾句,那一籮筐的臟話剛倒了一半,時溫忍就抬起頭,看到之前那位警官朝他走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好,我姓黎,黎以江,出事的是……?”
“是我。”
時溫忍站起身,直視著黎以江,後者並沒有表現出很驚訝的表情,他隻是向時溫忍投以略帶同情的目光,語氣溫和:
“我們去說明一下案件情況,看看能否立案,然後,麻煩這位同學回避一下。”
時溫忍點點頭,站起身和黎以江去做筆錄,夏歌獨自一人等在外麵,過了會兒,另一扇門被推開,一個姑娘從裡麵走出來。
夏歌眨了眨眼,有一瞬間恍了神,下一秒話語就脫口而出:
“——姐姐好漂亮!!”
姑娘:“……”
對麵的姑娘側目瞥了夏歌一眼,又收回目光,微微點頭,就繼續沉默著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夏歌還沒來得及尷尬一下,就聽見幾位穿著警服的工作人員衝那個女生揮了揮手,夏歌隱隱約約聽到“以冬”,“黎警官的妹妹”幾個字,那個女生從開始到現在連嘴都沒動一下,皆是點頭頷首回應,然後自顧著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夏歌彆過臉,剛剛被無視,心裡難免有點小變扭,衝著姑娘遠去的背影吐了下舌頭,小聲不滿地嘟囔:
“架子好大……”
“誒,你們認識啊?”
旁邊一位穿著警服的小姐姐看到她跟那個姑娘搭話,投來好奇地目光:
“這姑娘是黎警官的妹妹,又聰明又漂亮,可惜嗓子受傷了,不能說話,一直獨來獨往的,你們認識的話就方便多啦,去陪陪她吧,一個人怪可憐的。”
“……”
夏歌還沒來得及吐槽就被強行喂了個瓜,剛剛心裡那一點小小的不滿瞬間灰飛煙滅了,她鬼使神差地點點頭,衝著黎以冬小跑過去。
“小姐姐。”
夏歌乖巧一笑,拽住了黎以冬的袖口,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我也在等我同學,咱們一起坐下聊聊唄姐姐,你真得好高好好看啊,名字也很好聽,我超級敬佩警察覺得超酷的,而且我也很想有一個哥哥,誒你知道嗎我班級裡發生的事可好玩兒了我跟你說啊……”
黎以冬停下腳步,轉過頭,一臉莫名其妙地看向她,眼裡寫著我們認識嗎幾個大字:“……”
所幸,時溫忍及時開門拯救了快被纏住的黎以冬,她沉默地回頭看了一眼推開門的兩人,立刻站起來,朝著門口走出來的黎以江走過去。
時溫忍走到夏歌麵前,無奈地扶額:
“我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你滔滔不絕的說話聲了。”你看你說這麼多人家理你嗎。
夏歌癟下嘴,又聽時溫忍幽幽地補了個刀:
“那位姐姐莫不是被你一口氣說話不斷句的肺活量和你的語出量震驚到說不出話了。”
夏歌嘴裡嘀咕了幾聲,然後想起什麼來,突然看著時溫忍,關切地問道:
“你那件事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