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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被摔在地上,發出一陣重響,趁著兩個人呲牙咧嘴的功夫,警 | 笛聲由遠及近,保安原本還在回避,一看事情鬨大了趕忙跑出來,衝薑秋衡解釋說,這兩個人是親兄弟,有醫院的鑒定書。
薑秋衡朝著保安禮貌一笑,語氣溫和地解釋道:
“鑒定書是可以偽造的。”
零六年時,能真正花錢去做dan鑒定的人並不多,保安今天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鑒定書,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啊了聲愣在原地。
薑秋衡見狀,笑著安撫:
“沒關係,的確容易被打亂思路,交給警察吧。”
大概因為是在學校附近,所以警察出警的速度很快,大概沒過幾分鐘,就合力將兩人一起壓上了警車,薑秋衡全程沒和時溫忍做任何交流,最後隻是衝他禮節性地示意了一下,就轉身離開了,根本沒有給時溫忍表達感謝的機會。
薑秋衡坐進停在附近的車裡,帶著笑看了一眼坐在後座的少年。
“解決?”薑唯意合上書,緩緩抬眼。
薑秋衡笑:“你太急了,這次不行。”
“為什麼?”
薑秋衡以一個極為鬆散的姿勢靠在椅背上,抬頭目視前方的車流,慢條斯理道:
“你年紀太小,我又尚且沒有站穩腳跟,跟他硬碰硬不是上策。這個人雖然沒‘那個人’這麼棘手,但資 | 本傍身,沒辦法。”
他半支著腦袋,嗤笑一聲:
“不過這次進警局,大概會給他製造點小小的麻煩。”
薑唯意低頭思考片刻,麵不改色:“那你被發現了麼?”
“沒有。”薑秋衡勾起唇角,修長的手指握住方向盤,“他查不到我,我未來也不會出麵和他談合同——”
他嘴角弧度更甚:
“——你說是吧,唯一。”
話音落下,薑秋衡把著方向盤,駛入車流中,留了時溫忍和夏歌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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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溫忍得跟著過去做筆錄,夏歌有些猶豫地掃了教學樓一眼:
“……考試。”
他垂了垂眼,努力平複自己的語氣:
“你回去考吧,要開始了。”
時溫忍沒有要往回走的意思,夏歌也沒有多加阻攔,她簡單安慰了幾句,緊接著拽起書包跑回了教學樓。
時溫忍低下頭。
麵前的教學樓、十七八歲的少年、清脆的考試鈴。
合成在一起時多麼美好、多麼充滿希望的東西,此刻在他眼前卻猶如一座監牢,一座直通地獄的通道。
他自尊心那麼強的人,不能接受、不能允許,自己的傷口被撕開來,在早已血肉模糊的地方再撒上鹽,讓他為了逃離控製,而落得如此狼狽的下場。
而他本應該最親近的親人,把這一切曝露於眾,把他的尊嚴當成垃圾一樣踩在腳下再碾碎,把他這十幾年來,一點一點為自己建造積累的希望儘數擊垮。
這不應該是他保護自己,而付出的代價。
最絕望的、最如同刀割的,不過是把那些救命稻草般的希望,一次又一次無情地斬斷,在向往期待與跌入底穀間反複徘徊,在失重間感到巨大的落差,在光芒泯滅的瞬間看到了更黑的黑暗。
時溫忍渾身都在發抖、腿軟,有什麼東西緊緊勒住自己的脖子,空白大片大片地占有大腦區域,他覺得心臟在胸腔中瘋狂亂撞,所有血液極速倒流衝上大腦,所有喊聲怒吼都被卡在嗓子裡凝聚成一團,像火一樣肆意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全身像被抽乾了一樣,每一寸皮膚都在發麻發涼。
他連站都站不穩,微微低身扶住自己的膝蓋,他覺得連骨頭都在隱隱作痛,手連力氣都沒有,所有即將爆發的情緒都成為重壓,卡在拉滿的弦上。
他整個人像墜入冰層下湧動的水,無論多麼拚命地敲打冰麵,它還是堅硬冰冷地不讓他看到任何一點曙光,冰川的水倒灌進他的鼻腔,在窒息溺水中一次次折磨他的肺部,看著他胡亂又無力地掙紮,看著他被纏住了臂膀,拖向更加冰冷、更加黑暗的海底。
永不見光。
永遠沉淪。
斑斑點點的異色光斑映在時溫忍的視野中,它們跳躍著閃爍著,最後再一點點變黑,幾乎布滿了他的整個視野。
身旁的保安緊緊盯著他,樓上的同學帶著詭異的目光掃下來,周圍的行人低聲私語著。
世界歸於黑白。
那些小聲的話、帶刺的眼神,都成為沉重的一步,一人一腳,毫無愧疚地踩上他的尊嚴。
話語彙成一把最最鋒利的刀,把他捅得鮮血淋漓,把他摁進深淵裡,從此萬劫不複。
胸腔發悶,骨頭酸痛。
心臟像被人攥住,最深的寒意滲透進骨髓。
時溫忍大口大口地呼吸,急促又慌張,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
“——時溫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