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讓我做個笨蛋吧。”
在這個世界上,或許總要有正直的笨蛋,勇敢無畏地先行一步。
時溫忍收回思緒,看著路巷的背影,最終笑了起來,他直起身,跟著他一起走到門口:“走吧,去警察局。”
沒想到,路巷小幅度地搖了搖頭,把材料遞交給他,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先去警察局,我隨後就到。”
時溫忍低頭看著手上的材料,怔了一瞬:“……你去哪兒?”
“找黎以江,然後去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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鵬程市的監獄和派出所並不挨著,距離挺遠,黎以江和路巷換了好幾班公交才到達,黎以江負責把路巷帶進去探監,獄警替他拉開了門,道:
“黎警官,他隻有一個小時的時間。”
路巷微微頷首示意,拉開椅子,在麵前坐下,對麵的男人穿著一身鮮橘色的囚服,被替了寸頭,氣焰減半,卻依然看起來並不友善。
路巷靠著椅背,彎唇一笑:“好久不見。”
對麵的男子眯起眼睛看了一會兒,隨即雙眼陡然睜大,突然橫眉怒目、麵紅耳赤,“砰”地一掌拍案而起:
“你!!……是你!!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那名男子正是強娶時撞上路巷,被他們倆輪流按著揍了一頓,最後被丟進監獄的“新郎”。
“彆急啊。”
路巷低下頭笑,漫不經心地繞著手裡的電話線,又突然抬起眼,一雙眼睛帶笑,深邃清冽,卻無半分友善。
他開口,聲音溫和平穩,與他們初次相見截然相反:
“現在有個機會,能讓你立馬無罪釋放,你要不要?”
男子一愣,但想起之前的事,卻不肯再信他:“你……你肯定騙我,像上次一樣!!”
路巷像是早就料到了似的,遞給了他一個遺憾又憐憫的眼神,輕輕歎了口氣,身體微向後仰,懶散地靠在了椅背上,眼角笑意不減:
“我騙你做什麼?我們這邊和你們那裡不同,每一道程序,每一個行為,都有嚴格的法律規定,我不是你的親屬,原本沒有權限來探監,是一位警官使用了他的權限,才能讓我進來和你敘敘舊,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能坐在這裡?”
路巷攤開手,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這些你若是不信,可以去問你們獄警,既然警察都跟我一起過來了,你也覺得我話中有假嗎?你以為,我願意放一條瘋狗出來嗎?”
“……”
男子抬起頭,試圖從他眼神中找出一絲端倪,可路巷看起來坦坦蕩蕩,既無遮掩,也沒躲閃,並不像是假的。
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緊了緊雙拳,對於自由的渴望超越了一切,衝路巷發問:“……什麼、什麼方法?!”
“簡單。”路巷微笑,“把給你們賣媳婦的人,告訴我。”
“?!”
男人一驚,突然絞緊手指,沒了聲音。
“你在等什麼呢?”路巷看著他,眼神極儘真誠,“你報一個名字,我還一段自由,再合算不過的買賣,你就要這麼錯過嗎?”
“……”
男人的指甲深深掐進血肉裡,像是在心底激烈的掙紮著什麼,渾身都僵硬起來,他瞪圓了雙眼,用力得像是要盯穿自己的手指,連輪廓邊沿都在微微戰栗,這場冗長的沉默持續了好一會兒,他才像是決定了什麼,猛地從陰影中抬起頭,顫抖道:
“我們沒見,沒見過老板……一直都是一個叫強哥的來跟我們交差,我隻聽到……聽到他在電話裡叫過……”
“他叫的是,薑總。”
路巷緩緩吐出一口氣,闔起眼睛,緩緩靠在椅背上。
黎以江來的路上跟他說過,警方已就儘望街的案子成立了專案組,抓住了幾個以李強為首的接頭人,但是到現在還沒有挖出來幕後主使是誰,他們嘴特彆硬,仿佛堅信有什麼人會來解決這件事。
這樣,整件事情就全串起來了。
路巷睜開眼,低頭摁下按鍵,暫停了口袋裡的錄音筆,他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裡麵的男子,眼神裡多出了一份譏諷:“哦,還有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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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分鐘,路巷從椅子上站起來,拍了拍灰,神色如常:“謝了。”
“等……等一下!”男人急得從椅子上站起來,叮鈴哐啷弄響了拷在腕骨上的手銬,他的聲音尖利得破了音,“你,你說好的,放我出去,你要帶我從這個鬼地方出去的!!”
“……”
路巷原本都打算轉身離開了,聽到這話,他雙手抄在口袋裡,慢條斯理地回頭,就這樣看著那個男人焦急萬分的模樣,空氣凝固了半晌,緊接著,他突然輕聲笑了起來,微微偏過頭,看起來無辜得很:
“嗯?”
他聲音很溫和,像是在麵對著一位故友,說出來的話,卻並不怎麼友善了:
“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