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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退回到時溫忍和路巷分彆後。
上次幫柯苓解決跟蹤狂變態男的時候,那個男人在打鬥時意外掉落了自己的員工證件,路巷擔心男人出來後會再報複柯苓,留了個心眼,保存了這個男人的個人信息。
所以,當他們再次提到了“AATP娛樂公司”這幾個字時,他瞬間眉心一跳,腦海中浮現出了那張工作證下方的logo。
路巷後來在走廊裡展開那張員工證,意味深長地盯著上麵的信息,思緒被迅速拉回方才。
他和那個穿著橘色反光馬甲、犯了販賣人口罪的男人相對而坐,路巷整個人十分鬆散地坐在椅子裡,摁停了錄音筆,抬眸看著男人笑道:“哦,再問你一件事——”
在得到對方回應的目光後,他慢悠悠地開口:“張聊和薑問鼎,這兩個人,你聽說過麼?”
時溫忍在幾乎沒有滿十四周歲的時候就認識了張聊並受其迫害,但是在這長達四五年的折磨裡,即便是守在時溫忍身旁的路巷,都沒有聽說過薑問鼎這個人,說明他是一個謹慎、行蹤不定、不會親自動手的角色,更像一個在幕後操縱全局的頭目。
而張聊就不同了,與薑問鼎的機警多疑相反,他展現出了一種不計後果的囂張,親自來劫時溫忍、親自去他的學校門口堵他、親自在儘望街現身,所以路巷推測,張聊可能和進行拐賣的人販子集團有過密切和直接的接觸,是類似於一個接頭人或者合夥人的身份,因此他這樣享儘榮華富貴的人才會頻頻出現在儘望街這種犄角旮旯的地方,而他不僅負責享受一部分成果,還負責把數款和信息透露給背後操縱的薑問鼎,所以,這群人說不定聽說過他。
果不其然,男人聽到張聊的名字後眼睛一亮:“張、張總,我聽說過他!之前,給我們、給我們賣媳婦,還、還捐款,人怪好的嘞,但是另一個——”他搖了搖頭,“沒聽說過。”
路巷心下了然,果然如此。
再之後,他幾句話擺脫了男人,正要走出看守所找黎以江的時候,突然一道溫和乾淨的少年音色橫插進來:
“他最後說的那些話也可以成為給張聊定罪的證據之一,你騙了他,他從此以後再也不會開口,為什麼中途把錄音摁停了?”
薑唯意抱著雙臂靠在牆邊,眉眼彎似月牙:“是因為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計劃嗎?嗯?”
路巷聞聲駐足,睨他,聲音很冷淡:“我為什麼要相信一個在我手機裡裝竊聽器的人?”
“這樣啊。”薑唯意饒有興趣地挑眉,詫異道,“看來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聰明,要麼就是我技術不夠成熟,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如果你的IT技術真的厲害到一點破綻都沒有,那那些手機病毒查殺軟件的開發方都可以卷鋪蓋滾蛋了。”路巷微微側過頭,連麵部表情都懶得控製,“手機中毒的提示反複跳出來,再加上現在的你無緣無故跑來和我偶遇,再猜不出來我就真的太遲鈍了。要是你想檢舉揭發大義滅親,應該去派出所而不是看守所,彆告訴我你大老遠跑來這麼偏僻的看守所是為了社會實踐和郊遊的?你叫薑……什麼?對不起我從來不記和時溫忍無關的東西,你們不會真當我們是傻子吧?”
薑唯意聳了聳肩:“攻擊性這麼強做什麼……萬一我們是一條戰線的呢?”
“這話說出來你們自己信嗎?”路巷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更何況他算是你們的父親,要是他逼著你們開槍打人,你們會冒著違抗他的風險拒絕嗎?”
“或許不會。”除了竊聽被發現,剩下路巷的一切反應都在薑唯意的意料之中,他微微一笑,相比攻擊力全開的路巷,他就更顯得平靜溫和,柔軟得讓人心生愛憐信任,卻又在無形之中把所有攻擊華為虛無,“但我有把槍口向上或者向下移動兩寸的自由。”
沒等路巷開口,薑唯意繼續道:“你想去見張聊,對不對?你掐掉了錄音,避開了時溫忍,隻是因為——”
他眯起眼睛,鋒利的目光直逼路巷,洞窟裡洞察一切的柔弱兔子,終於開始隱隱展現他的獠牙:“因為你擔心,如果到時候真的走投無路了,你會孤注一擲地殺了他,而你知道時溫忍不會允許你以自己作為賭注,可是幫他把仇人斬草除根對你來說又太重要了,所以你沒有告訴他,請問這位火遍大街小巷的路、巷、哥、哥,我猜得對不對?”
“……”路巷的耐心已經被逼到了極點,他撩起眼皮,某種濃烈湧動的情緒,在蓄勢待發:“你就沒有想過,萬一我先殺了你呢?”
“你不會的。”薑唯意並無半分被恐嚇的害怕,反倒笑得胸有成竹,“我是有權限進入張聊公司的人……多一個這樣的人脈,豈不是方便很多嗎?”
他微微一笑,退後半步,帶著一種任何變故都無法撼動半分的從容不迫,聲音平穩:“我知道你不會拒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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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巷最終還是抱著賭一賭的心態跟著薑唯意去了,兩人原本約定在兩天後,結果路巷剛踏出沒幾步就遭到了車禍,薑唯意和薑秋衡早料到有這麼一出,但是秉持著棋子還不能死的態度,還是伸手去拉了他一把,結果旁邊又橫飛出一個小姑娘不要命似地擋在路巷前麵,把他狠狠撞開,緊接著兩人一起滾到路旁,差點連薑唯意一起帶下去。
薑唯意眼疾手快地退後半部,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掃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小姑娘,女孩子細瘦的身體蜷縮在一起,痛苦地臥倒在地。緊接著人群蜂擁而至,圍觀上前,路巷並無大礙,就是手上被割開了一道猙獰的傷口,他捂著手臂,正要低頭去查看那姑娘的傷情,這時薑唯意趁亂混進來,湊在他耳邊低聲道:“他們的動作比我想象中的要快,沒時間了,你處理好後給我打電話。”
路巷低眉,斟酌了許久,最後還是依言與他聯係,索幸後者沒有騙他,把他帶到了ATPP娛樂公司的分部,ATPP娛樂的產業做得很大,在鵬程市這種發展飛速的一線城市裡設有一個總部一個分部,而張聊就負責管理其中的分部。
路上,薑唯意把那張員工證主人和張聊的詳細個人信息一一發給路巷,路巷低頭,瀏覽了下手機上的文檔,笑道:“這人有事業有家庭的,他老婆還挺愛他,怎麼偏偏就去乾那種事了呢?”
“不要企圖去指望一個犯罪擁有正常人的思維。”薑唯意一手把著方向盤,目視前方,抬頭看向氣宇軒昂的辦公大廈,“到了,我騙你了麼?所以說,我們倆是統一戰線的,不過你不可能這麼大搖大擺地進去,想怎麼辦?”
路巷頓了片刻,隨即揚起眉毛:“你能等麼?”
薑唯意:“有什麼不能等的。”
“那借下手機。”他笑,“叫個外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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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槽哥你你你你你你的女裝要限時返場了嗎??!”
三十分鐘後,柯苓再度提著大包小包衝到車門口,敲了敲窗戶對薑唯意喊道:“帥哥!麻煩開個門,讓我把我這堆東西放一下!”
饒是淡定如薑唯意,在聽到“女裝返場”和看到各種化妝包時,冷漠的表情還是沒能維持住,挑眉看向路巷,意思是你竟然有這種癖好?
“你懂什麼,這叫化妝偵查。”路巷打開車門坐到後座去,調出了那位男子老婆的照片,展示給柯苓看:“可能要請你把我畫成這樣,可以嗎?彆再把猴子屁股腮紅和死亡芭比粉往我這張偉大的臉上懟了,謝謝你。”
柯苓無聲地翻了個白眼,一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扳過他的臉開始撲粉,薑唯意坐在駕駛座上,一邊慢悠悠地喝著咖啡一邊搖頭感歎:“‘我這張偉大的臉’,你也真是敢說……”
路巷閉著眼睛,仍不忘懟回去:“難道不是嗎?”
薑唯意不忍直視地闔了闔眼,輕抿了口咖啡,道:“至少也要像薑秋衡那樣才算吧……還有你為什麼不打扮成那個男的?”
粉鋪天蓋地地打下來,路巷怕嗆進粉,聲音聽起來有些悶:“那個男人每天上下班打卡,再怎麼樣也應該在保安那裡混個眼熟了,他老婆就不一樣,看你發來的資料是說每天隻等在公司門口,好蒙混過關,再說……”
薑唯意抬眸,看向後視鏡:“再說什麼?”
柯苓替路巷接過了話,欲哭無淚道:“再說那男的長得太挫了,雖然我也很想吐槽他自戀,但是他這張臉很偉大就是事實啊,你讓我把他往醜了化,那也太殘忍了,而且難度很高,我以前做cosplay妝娘的時候都是畫的帥哥美女,沒畫過醜男。”
“……”薑唯意妥協般地擺擺手,“你們開心就好。”
幾十分鐘後,柯苓擰起口紅,退後幾步,從遠處端詳了一下自己的傑作,滿意地點點頭:“非常好!巷哥!我保證你這次不是白雪公主!”
“……”路巷想起之前的場景,哭笑不得地擺了擺手,順手拍了下薑唯意,詢問道,“像嗎?”
薑唯意深呼吸一口,在心裡提前給自己打好了預防針,接著緩緩轉過頭,他原本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但轉過去時,還是被當代姑娘的仿妝技術給震撼到了,他微微瞪大雙眼,過了許久,才緩緩道:“……還真是挺像的。”
柯苓謙虛地笑道:“小哥哥過獎過獎,我的副業是美妝博主。”
路巷瞥了他倆一眼,順手拿過柯苓給他帶來的臨時道具便當盒,正要開門下車時,薑唯意突然叫住他,給他遞了一個領口夾式麥克風模樣的機器、一個藍牙耳麥。
路巷接過:“這是什麼?”
“變聲器。”薑唯意撐著座位,退回駕駛座,“你最好彆告訴我你的副業是聲優。”
“……”路巷把變聲器夾在自己領口,彬彬有禮道,“我堅決不做軟飯男,會認真考慮下的,謝謝你。”
下一秒他啪地關了門,朝著辦公大樓走去。
不出所料,等他走過去時,保安在門口攔下了他:“請出示一下員工證件,謝謝。”
“哦,是這樣的。”路巷手指輕摁了下麥,一陣婉轉動聽的女聲徐徐淌出,他攏了下自己的長發,彎起紅唇,笑得明豔,路巷撚著便當盒外麵包著的兩根布袋子,在保安麵前晃了晃,眉眼之間楚楚動人,“我老公是人事部的何潭,辦公室是A301,他的工號是PCSC0819,諾,這是我倆的合照。”
薑唯意發來的資料很齊全,從他的個人信息家庭住址到朋友圈裡的內容被全部公開透明,柯苓的化妝技術又大有長進,所以從遠處看,根本看不出來兩人有什麼區彆。
路巷笑盈盈的:“他這幾天胃不舒服,所以我擔心他吃出毛病來,來給他送午飯,沒事兒,我不上去,能麻煩您打個電話讓他下來嗎,我會在北門門口等他。”
照片和個人信息一應俱全,麵前的女子也沒有什麼過分的要求,保安沒理由拒絕,依照她的要求給何潭打了個電話,路巷禮貌地笑笑,跟保安道了謝後,就按照約定向北門走去。
大約過了幾分鐘,不遠處有個模糊的人影快速往這邊移動,路巷一眼就認出了他,正是那個在樓下蹲點柯苓的男人,那男人走到離北門不遠處,四處張望了幾下,隨即低下頭。
男人眯起眼睛往北門看去,那邊空空蕩蕩,沒看到什麼人,他心生疑惑,掏出手機給妻子發消息。
【你在哪兒呢?】
妻子回複得很快。
【在陪囡囡玩呀。】
【?你不是來給我送便當了嗎?】
【嗯?沒有啊,我今天一直在家。】
【可是樓下保安說你在我們公司樓底。】
【啊?他是不是打錯電話了?】
【不會啊,他說你連我工號都報出來了。】
一句話發完,男子心中陡然一冷,心道不對,正要關掉手機往回走,突然後麵一陣冷風刮過,一隻手臂迅速環上他的脖頸,緊接著一股巨力襲來,他感到脖頸處一痛,根本來不及呼救,所有掙紮都被一隻手嚴密地捂進了咽喉,下一秒整個人淩空而起,被硬生生地拉進了牆角!
男人整個人在空中無力地撲騰著手腳,雙眼瞪大,驚恐地想扭過頭去看後麵的人,奈何無論他怎麼掙紮,身後的人都堅如磐石,紋絲不動,緊接著一隻冰涼的手卡住他的脖頸,一聲悶響,他整個人被緊緊摜進了水泥牆裡!
他正要怒吼著反抗,突然哢噠一聲,一把寒光凜冽、冰冷鋒利的□□,不輕不重地抵在他的腰間。
“噓。”
後麵的人緩緩湊近,他能感受到長發落在了自己的臉上,何譚感受著刀刃的涼意,被嚇得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根本不敢轉頭,僵硬道:“你、你你你要乾什麼?!現在是法治社會,我警告你——”
身後傳來一聲冷笑。
“法治社會?”路巷勾唇一笑,“先前你要非法侵害人家姑娘的時候怎麼不想想是法治社會?”
“……”何譚全身發抖,甚至已經隱隱有了被嚇尿的趨勢,身後的人用力更甚,隻要再往前進一步,刀尖就能刺開他的皮膚,捅進他的血管,死亡的恐懼把他的思維衝了個七零八落,大腦宕機間,勉強回想起他口中的是什麼事,“那個、那件事,我、我知道錯了,對不起,放過我、放過我吧……啊!!”
路巷一腳踹在他的小腿上,痛得男人險些跪下來。
“你慌什麼?”路巷懶散地笑笑,“這次不是來找你的。”
他一手拽住男人的後領,像拎雞崽一般把男人整個人從地上提起來,往前猛地一推,男人踉蹌幾步,靠著身後那股力道,才勉強站穩。
“——ATPP娛樂公司的骨乾成員何譚。”他輕聲地念出男人的名字,“帶我去見張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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