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記者家長的稿件被退回後,幾個X音博主把稿件的主要內容提煉出來,做成聳人聽聞博眼球的短視頻,反映家長們的正當訴求被早教平台捂嘴。
維權群家長們不斷去呼應,增加了熱度。
又因為X音側偏重於下沉市場,這種育兒話題很容易引起退休阿姨、寶媽們的共鳴,沒有任何外在營銷推動就出了圈。
這個“雷”其實還算不上“雷”。
慧萌一開始沒放在眼裡。
互聯網平台有互聯網平台的傲慢,網上輿論在他們看來隻是一串數據,隻要不是大是大非的問題,找公關公司聯係輿論平台限流降降熱度,過幾天就被人忘了。
到這一步,稍微有點經驗的公關公司都能做。
慧萌這次禍不單行,因為輿論聲量太大引起了監管部門注意,監管部門認為app技術上存在太多問題,要求慧萌下架整改。
App一下架,整個平台方寸大亂。
正常課程無法授課,老師和運營的工資卻照常在發。家長那邊卻要求退款,打爆了12315和12345。
下架整改最讓人頭疼之處是必須通過監管部門再審才能恢複上架。
什麼時候審、會不會被拖延?
以什麼標準審、會不會被挑刺?
可操作空間太大了。
並不是每個公關公司都能做,但瑞廉可以。
韓銳的政府關係維護得不錯,隻要不是原則性問題,聯絡聯絡感情,幫著催促一下,進展會順利很多。
不過涉及原則性問題,他也沒有回天之術。
比如去年有個客戶,遊戲陪練性質的語聊app因為涉h被監管部門下架整改,韓銳知道是原則問題,通融的可能性不大,還是出麵幫著溝通了。
監管部門甚至給了詳細整改意見。
但是沒用。
根本矛盾是,這app本來就是靠打擦邊球吸引用戶,用戶們對它的終極期待和遊戲沒什麼關係,就是和聲優小姐姐撩騷罷了。
這家公司不惜做個了新app試水,讓同一批聲優帶大家玩正經線上小遊戲,宅男用戶並不買單,覺得無趣,消費力幾近於零。
如果按照監管部門的意見整改,即使再上架也沒有盈利的可能。
事發至今已有一年有餘,現狀是沒有整改,也沒有上架,全公司上下裝模作樣開會上班,等耗光投資人錢的那天,也就到頭了。
而慧萌不屬於這種情況,僅僅是技術漏洞太多、運營機製不良,引發輿論危機,問題要輕得多。
韓銳甚至覺得,這次的處罰過重,有點敲警鐘的意思。
一般非原則性問題,隻會在應用市場暫停下載,不會影響平台本身日常運轉。
這麼一記重錘,終於引起了慧萌的重視。
十點多,慧萌CEO帶了幾個高層直接殺到了瑞廉商量對策。
韓銳煩他,餘朗提過好幾次,簽了年框的客戶,總是大放厥詞明示暗示公關沒用要求來年打折,他們是頭一家,非常小家子氣。
其實他們公司的大部分人就在馬路對麵那棟樓辦公,過來一趟也容易。
韓銳是記仇的人,不想現在就給他們定心丸,至少要折磨他們忐忑幾天。
反正這幫人也沒預約,他推說不在公司,讓肖君堯去應付。
人人都知道肖君堯就是個貪玩二世祖,他出麵,滿嘴跑火車吹上天也沒人信。
管用的韓銳連人都不見,慧萌高管班子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肖君堯召集媒介部、客戶部負責這個案子的小組和甲方一起開會做方案。
韓銳知道會叫上盛致,給她發了條微信:
[開會你唱白臉]
這次盛致倒是秒回:[你把我當什麼了?]
韓銳回:[我的嘴替]
盛致整理好開會的紙質資料從工位上起身,看微信笑了笑,抬頭想邀李和鈴同行,對方已經從工位上消失了。
她笑容凝在臉上。
昨晚盛致回家前已經扔了衣服和鞋的外包裝紙袋,光抱著防塵袋回家。
李和鈴也是中產家庭長大的女孩,父親經營個建材公司,這兩年受建築行業不景氣影響,盈利苟延殘喘,給她的支持不多。
大學階段每年偶爾用壓歲錢或獎學金買個包,年輕女孩不向往這些不可能,這些專櫃都逛過,看顏色加防塵袋質地就認得出。
剛搬到一起時,兩個女孩聊天,互相了解過對方家境。
盛致還是那套“父親有精神病,母親是清潔工”的說辭,她覺得不算撒謊,隻是沒說清楚是“掌舵萬億市值公司的精神病”和“打理兩千平豪宅的清潔工”。
所以以李和鈴的了解,四五萬一件的外套、八千一萬的鞋一口氣來好幾件,靠家裡、靠工資盛致都消費不起。
這不就意味著,她和外麵瘋傳的是同一類人麼,撈女。
李和鈴本來對撈女也沒什麼意見,做撈女還裝清高就有點虛偽了。
早上出門前盛致和她說話,她裝沒聽見不接茬。
這會兒開會前,出發地目的地都相同,她又自顧自先走。
盛致很明顯感覺到被無視。
韓銳雖然不想搭理慧萌的人,事情還是出了力。
趁肖君堯一群人和慧萌一群人在公司會議室互扯頭花,他出門約人見了見麵,把監管的意圖搞清楚了。
回到公司把張嘉桓叫過來簡單通了個氣,做好下一步危機處置的安排。
盛致已經和其他同事一起下班回家了。
韓銳問到開會時盛致的表現,張嘉桓隻給了兩個字評價:“可以。”
韓銳自己的話都因此噎回去了。
我問你盛致的表現是為了讓你惜字如金給點評嗎?
我是讓你用說書方式把場麵像關羽戰呂布一樣說出來啊!
你這麼高冷是為了搶老板人設嗎?
算了,口若懸河不在張嘉桓的領域。
張嘉桓保持一張撲克臉,略帶憂心地問:“按盛致的文案發,之後怎樣才能防止她驕傲?”
韓銳笑了一下:“防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