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發陰沉,狂風吹得樹枝猛烈搖擺,間或的一道閃電照的樹影紛亂如同鬼魅狂舞。一聲炸雷,暴雨隨即傾盆而下。
懷劍銘不敢走官道,沿著小路蹣跚摸索,臟腑劇痛,真氣漸漸渙散,身上的毒性再也不服壓製迅速擴散開來,胸中越來越傷感。娘親離世,父親失蹤,自己獨曆江湖遭受的種種磨難和白眼,施府一門的慘死,雁兒的生死未卜,過往的一幕幕傷心之事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心中傷痛更甚,冷不防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身體再難支撐軟倒在地。
“真倒黴,怎麼下這麼大的雨!”容錚一邊抱怨一邊匆匆向山上走去。這裡荒山野嶺的,連個人家都沒有,如果沒記錯的話,上次來時應該是這山腰有個山洞的,還是先避避雨要緊。至於後麵那幾隻跟屁蟲,哼哼,讓他們亂轉去吧,跟爺爺我玩捉迷藏,你們的道行還差的遠呢。
抹了一把臉上雨水,容錚玩心大起,一式力劈華山震開身前雨幕,提氣縱身,伸展雙臂向前急躍而出,待到勁力將竭,右腳在搖曳的草尖輕輕一點,隻借這蒲草之力再次將身形拔高,卻是在空中連翻兩個跟鬥,待得將落,腳尖在一塊山石上點過,卻是如陀螺般平旋而出,周身雨水都被勁力震蕩開來。
這幾個動作一氣嗬成,隻見他初時白衣逍遙,身姿俊逸正如雄鷹在九天翱翔,待得第二個起落,卻又轉為飛揚靈動好似乳燕在林間嬉戲,到得最後手臂款擺,衣袂飄飄,一臉恣意微醺之態,竟是那貴妃醉酒之意,尤其落地之後的幾個旋步儘顯婀娜嫵媚之姿。
“哎呦,什麼東西?”冷不防腳下絆到,本是屈膝半蹲的姿勢直直坐了下去,真成一個貴妃醉酒之姿了。隻是這出口的話可就毫不客氣打破了所有意境。
感覺所坐之處柔軟溫熱,容錚心下一驚,趕緊收了玩鬨的心思。正在此時一道閃電劃過。
“嘖嘖,還蠻英俊的呢,隻是這臉色......你想和傳說中的包大人媲美嗎?”容錚用力搖了搖他,見並無反應,隻得收了玩笑,拉住他的手將他扛在肩上,展開輕功急往山洞而去。
好不容易找到山洞,將那人放在平坦之地,取下隨身包裹,連同裡麵的油布一起打開,取出火折四下查看。
山洞不算太大,除了一堆前人用剩的乾燥柴草之外空無一物,好在洞內比較乾燥,讓人免去雨淋之苦。
容錚將柴草整理一下點起一堆篝火,就著火光仔細檢查那人傷勢。看他臉上黑氣比原來淡了些,但是神情卻更加悲戚,心中一動,忙除去他的上衣查看,果見背後一個鮮紅掌印猶似滴血。
容錚的臉色少有的凝重,思慮良久,終於下定決心,將那人扶起來盤腿坐好。隨後取出包裹內的一個檀木小盒,抖開盒中青布卷,拈起一枚金針,在火上烤了烤便抬手向那人頭頂百會穴插去。
針尖堪堪碰到頭皮,容錚又猶豫了。
百會穴乃人體重穴,習武之人尤其禁忌。碰之,輕則重傷,重則斃命。但獨有一處停針可保無虞,否則或深或淺,被施針者萬難活命。
隻因那一處不過毫厘大小,極難拿捏,故少有人能真正找到。久而久之,世人便皆以為百會乃人體死穴之一了。
“不要!”正在猶豫之際,昏迷之人一聲滿是絕望的夢囈將他驚醒。看了看那人臉色,容錚咬咬牙,右手金針慢慢插了進去。
看那人插完針之後並無大礙,容錚鬆了口氣,用袖子抹去額上汗水,複又拈了一枚金針插向他胸前檀中穴,然後是後背中掌之處的心俞穴。
如是過了約莫一柱半香時間,布卷之中金針用去大半,再看那人卻已如同刺蝟一般整個上身布滿大大小小數十枚金針,連頭上都插了三枚之多。
待過得盞茶功夫,那人臉上黑霧愈加明顯,但悲戚之色卻漸漸褪去,容錚沿著施針相反的順序起針。
隨著最後一根金針起出,容錚在那人背後盤膝坐好,雙掌抵於他背上,凝神屏息將一股清純內力沿著他體內的奇經八脈遊走,將他體內殘毒緩緩聚攏。
時間點滴過去,容錚的雙掌和頭頂之處漸漸氤氳了些白霧,白霧越來越濃,額頭的汗珠也越來越多,終至滾落。身上的濕衣卻漸漸乾了起來。
待得將那人體內殘毒逼至後背天宗穴,容錚左掌略加了些內力,將殘毒儘皆導入自己右掌掌心。見那人後背中掌之處已轉為正常的淤紫之色,終於長出了口氣,舉袖擦了擦額頭汗珠。從旁邊未及收拾的包袱之中撿了一件乾衣給他披起,扶他躺好。
一切安頓妥當,容錚已是筋疲力儘,隨便找了個地方便也沉沉睡去。
一夜雨過,草木青翠欲滴,樹葉上掛著搖搖欲墜的雨珠反射著柔和的朝陽,格外晶瑩可愛。許是經過了一夜的休息,伴著這夏日清晨的涼風,容錚精神大好。
抬手摘了一片樹葉放在唇邊,兩聲悠揚的樂聲之後,竟是各種鳥叫之聲從唇間溢出。引得林中鳥兒亦爭相鳴和。容錚聽著各種鳥鳴之聲,忽然躍起,“乳燕穿林”之後緊跟著一式“長虹追日”在一片樹枝中穿身而過,探手抓住被驚起的一隻五彩山雞。
“嗬嗬,鳥兒,雖然你有你的自由,怎奈在下的肚子餓了,隻能委屈尊駕以身飼我了。”容錚點著山雞的頭道:“隻是你這個頭......你實在是應該長胖一點的。”
容錚略有遺憾的左右看了看,經過剛才一鬨,小動物都已退避三舍。看看天色不早,想想洞中之人恐怕該醒了,隻得向來路走去。
將近溪邊,卻見一隻野兔從前麵一閃而過,容錚順腳踢起一塊小石頭向那野兔飛射而去。
“哈哈,看來白爺今天運氣實在不錯,就勞你給這位山雞兄做個伴吧。”容錚將打暈的兔子一起拎著,走到溪邊洗剝乾淨,便急急回到了山洞。果見那人已經醒了過來。
“你是何人?”那人一臉戒備。
“嗬,好心沒好報,我自然是管閒事的人了。”容錚邊應邊點起了昨夜剩下的柴火,將獵獲的野味架在火上烤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