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卡來不及裝裱了,隻好這樣送去。”白衣喇嘛言下頗為遺憾,“替我收拾一下。”
“是。”侍從答應著,卻沒有動,忍不住道:“咱們和黃教曆來是仇敵,如今占儘上風,您為什麼還要對他們低頭?您是明朝皇帝敕封的大寶法王。又有從上輩傳下來的蒙古大汗欽賜的金邊黑帽,藏巴汗也一直很看重您,您要是肯和他同心協力,就是衛藏地位最高的法王、教主……”他正自滔滔不絕,忽見主人皺眉,即刻覺察自己僭越,立時噤聲,彎腰低頭,小心將唐卡從木框上拆下來,妥當收入木盒。
為什麼要低頭……白衣喇嘛悵然回思:他出身貴族世家,年幼時即被楚布寺立為活佛,順應時事,身不由己與老藏巴汗結盟。這些年來,卻並不在意尊榮高位,私心裡隻求有一間諸物齊備的畫室,日日作畫。但外間腥風血雨連綿不歇,時有耳聞目睹。藏巴汗與黃教殊死爭鬥,誰勝誰負尚未可知。向黃教低頭,也算為自己留一條後路罷。
他悠悠一歎:“你看這唐卡上的圖畫,六道內的有情眾生,上至天界的神靈,下至地獄鬼畜,無一可逃離閻羅死主的掌握,也不可能避開被死主吞噬的命運。遑論權柄虛名,比天上的浮雲消失得還要迅即。咱們白教,已經有一位紅帽活佛與藏巴汗聯手,就讓我專心一意畫唐卡吧。”
“是。”侍從不敢再多話,抖開放在一邊的一套白氆氌衣衫,服侍主人換下僧裝。將盛放唐卡的木盒遞到他手中。再一一撿點過幾箱禮物,門外,已傳來輕輕的馬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