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當即就有人罵道:“連先人的牌位也砸,不怕天打五雷轟嗎?”
老婦看見牌位整個人都蒙了,嚴守業也有些反應不及。齊氏卻先一步捧起牌位不斷用帕子擦拭,摸到那條縫隙時指尖都在顫抖,可見內心有多不平靜。
始終麵無表情的林淡終於掉下淚來,接過牌位輕而又輕、慎之又慎地用袖子抹了抹,然後恭恭敬敬地擺放在台階上,拉著母親用力磕了三個響頭,隨即步履蹣跚地離開。
兩人額頭都磕出了血,在台階前留下兩團鮮紅的印記,叫人看了觸目驚心。她們一句話都沒說,卻勝過老婦的千言萬語。之前還義憤填膺的路人全都沉默了,再不說要幫著老婦把林淡母女倆揪出來好好教訓一頓的話。是非黑白,誰忠誰奸,隻這塊牌位就足夠看得清楚了。
“老,老頭子!”老婦這才緩緩回過神來,腿一軟便癱坐在地上。嚴守業跪也不是站也不是,一張臉紅紅白白好不精彩。
誰也沒發現永定侯府的老管家正站在人群外觀望,而小侯爺則坐在對麵的茶樓裡,將這出鬨劇看得一清二楚。盯著林淡母女倆遠去的方向,他長歎一聲,末了拿出幾張銀票交給長隨,讓他去追。
林淡自然謝絕了小侯爺的幫助。她的直覺告訴她,唯有離小侯爺和嚴朗晴遠遠的,才能過上安生日子。
見長隨把銀票原封未動地拿回來,小侯爺一時間五味雜陳。他原以為自己很了解林淡,卻直到現在才發現,她竟那般倔,也那般烈,明知前方遍布荊棘也要赤著腳趟過去。
當小侯爺怏怏不樂地回到家時,老管家正一五一十地給老侯爺彙報情況:“老奴去的時候那周氏正鬨呢,引得許多人圍觀,一盆又一盆的臟水可勁兒往林大廚腦袋上潑,嚇得林淡和齊氏不敢露麵。見他們越說越離譜,老奴正想上前阻攔,林淡和齊氏被逼無奈竟也出來了,什麼辯解的話都沒說,把嚴禦廚的牌位還給他們,又給周氏和牌位各自磕了三個響頭,這便去了。周氏明知那是嚴禦廚的牌位還舉起來狠狠砸在地上,當即砸出一條大口子……”
其實周氏根本不知道那是嚴博的牌位。她當時罵得正凶,又加之林淡故意放緩語速,放輕音量,她能仔細去分辨才怪。隻可惜旁人卻尤其關注林淡的說辭,故而都知道那白綢包裹的東西正是嚴博的牌位,自然也就認為周氏知道。
聽到這裡,老侯爺歎息道:“連亡夫的牌位都砸,可見周氏之前都是一派胡言!她對嚴禦廚當真一點情意也無,又怎會在他病重之時悉心照顧,更彆提她那不孝的兒子。若是沒有寶田,嚴家哪裡會有今天。說來說去還是錢財給鬨的,這些人真是見錢眼開,泯滅良心。”
老管家附和道:“可不是嘛!不給林大廚潑臟水,他們怎麼名正言順地搶奪金刀、菜譜和酒樓?林大廚好不容易把嚴家菜的名頭打出來,他們就想撿現成的便宜,還當旁人都是傻子,看不出他們的算計呢!無論他們怎麼汙蔑林大廚不仁不義、不忠不孝,單這塊常年供奉的牌位就能把他們堵得啞口無言!真乾了欺師滅祖的事,林大廚敢把師父的牌位天天供在家裡嗎?反倒是那周氏和嚴守業,一看見牌位嚇得腿都軟了,可見虧心事沒少乾。”
“寶田是什麼樣的人本侯最了解,他絕對乾不出那些惡事。繼承衣缽又不是繼承家財,給你了就是你的,可以隨便花用,首先你得有那個實力。禦廚傳人可不是好當的,有沒有真功夫一上灶台便見分曉。除非嚴禦廚老糊塗了才會把衣缽傳給狗屁不通的嚴守業,那不是平白砸自己招牌嗎?”老侯爺越說越生氣。
“可不是嘛!嚴家這是瞅準了林大廚人已經死了,不能站出來與他們對質。可憐林淡和齊氏百口莫辯,隻能黯然離開。”老管家連連搖頭歎息。
“你派人去把她們找回來吧,孤兒寡母的也不容易。”老侯爺不落忍,終是擺手道。
老管家連忙去了,老侯爺這才發現兒子站在門口,眉頭一皺便道:“你去把嚴朗晴打發了,咱們侯府不留這些德行敗壞的人。手藝好的廚子本侯想聘多少就有多少,不差她一個。”
小侯爺點點頭,拱拱手,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正準備留在侯府大展身手的嚴朗晴做夢也想不到祖母和父親大鬨一場非但沒挽回嚴家聲譽,反而把她的好差事給鬨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