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爾舌尖頂著腮幫子‘嘖’了一聲,指尖卷著紙質文件攢成一團。
走進隔壁單間。
賀霽丟給他一根細長的玻璃瓶,“這個藥劑是你給醫生的?”
裡麵淡藍色的液體晃動,蕩漾時浮起細碎的白點,看起來十分詭異。
迎麵撞過來的玻璃瓶讓丹尼爾腳步一頓,旋即穩穩接下,“是。”
賀霽睨了他一眼,麵色微冷,“治病醫療這種事還是交給專業的人來,彆仗著肩上有章,什麼不三不四的東西都想往病人身上放。”
正常情況下,以高級Alpha的體質哪怕攝入劇毒都能自如排出,隻是時間問題,像林江桉那麼虛弱且已經到了吐血的地步,顯然不是什麼正經道來的藥。
人魚實驗體太過虛弱,這個藥是想幫助他恢複身體不錯,但藥效過強,丹尼爾著急想把他拖進審訊室,迫切想從他口中挖掘出可用信息,又怕下藥過猛直接把實驗體弄死了,拉了林江桉這個倒黴蛋來試藥。
丹尼爾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林江桉是自願的,醫院裡還有他簽署的資源注射藥劑同意書。”
這話說得太冷硬不近人情,他頓了頓又補充說:“而且,作為第三軍團的一員,哪怕去了軍校,他的身份ID可還在軍團呢,自然要以軍團長的意思為主,那藥傷不到他的根本,頂多是虛弱一陣,喝口水,眯一會自己就好了。沒您想的那麼嚴重。”
“如果藥劑可用,早點讓那個實驗品恢複健康,萬一能從他嘴裡挖出點什麼有用的信息,說不定林江桉還能因為戴罪立功提前官複原職呢。”
丹尼爾自然不能找帝國軍校的學生來幫忙試藥,這事一旦傳出去,他這身皮得被扒個乾淨。
可拋開學生這層不談,林江桉還是第三軍團的人。
軍團長找自己屬下幫個小忙,總不至於遭人詬病吧?
“我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麼問題。”賀霽懶得跟他虛與委蛇,“我的級彆比林江桉要高,下次再有試藥這種事,可以直接聯係我。”
丹尼爾眉心突突直跳,臉上恭恭敬敬的笑根本維持不住。
開什麼玩笑。
帝國唯一皇太子給他試藥,他不要命了還是他想找死啊?
賀霽真敢把那東西往自己的手臂上紮,他都不敢在旁邊親眼看著!
這根本不是級彆高不高的問題。
丹尼爾深吸一口氣,還是不甘心那瓶沒了下文的藥劑,“他這是為平民做貢獻,是他作為第三軍團指揮官應儘的責任和義務!”
賀霽寸步不讓:“作為帝國太子,我比他更應該承擔起這份責任和義務。”
“你——”丹尼爾語塞,直愣愣的盯著他看了半晌,四目相對間胸口劇烈起伏,話被噎的在嘴裡直打轉。
賀霽沒有理會他暴起的情緒,側身與他擦肩而過,“有些事,再一再二,不知道豐克家族那幾個老家夥能保你幾次。”
丹尼爾站在房間中央,垂在身側的手死死攥起,骨節‘咯吱’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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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病房內。
丹尼爾帶來的人儘數離開,醫生也去查房下一間病房,病房裡眼下隻有單悸和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的人魚實驗品。
賀霽進來將醫療艙裡的數據導入,問道:“情況怎麼樣?”
單悸說:“除了精神識海受到重創,精神力不受控以外,狀態還算穩定,就是一直沒有睜眼,醫生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帶回來的其他人也都安置好了嗎?”
“嗯。”
賀霽想了想,“丹尼爾已經盯上他了,我調第一軍團的人過來看守,你也注意安全。”
“放心吧殿下,區區一個丹尼爾,我還不放在眼裡。”賀霽不來,單悸都打算直接把人打出去了。
‘嗶嗶—!’
‘嗶嗶——’
原本平和的心跳檢測突然急促起來,驟然提升的高度也讓檢測儀發出警報。
“怎麼回事?”單悸一轉頭,卻見賀霽低頭正看著什麼,他也探頭過來,隻見人魚原本遮掩在被子下麵的手,此刻不知道什麼時候垂到了床邊,正抓著賀霽的衣擺,用力到鋒利而尖銳的指尖,已經穿透了襯衫一角。
單悸詫異道:“醒了?”
嚴格來講,人魚一直是醒著的,隻是現在睜開了眼睛。
Omega睜眼盯著賀霽,頭高仰著,眼睛一瞬不眨。
賀霽說:“你先去忙吧。”
單悸雙手叉腰,“這人嘿,我守了那麼久你都不帶睜下眼的,殿下一來你都快黏上去了。”
他裝模做樣的唉聲歎氣,出去時順便把屋內屏蔽儀打開以防萬一,而後背對著病房門往外麵一站。
……
“你有話想跟我說嗎?”
賀霽見人魚Omega唇瓣囁嚅,考慮到他身體虛弱,特意俯下身子湊近了聽。
“不、不知道。”人魚開口時聲音嘶啞。
“什麼?”
“實驗品,不知道。”人魚輕眨了下眼睛,“什麼……都、不,不知道。”
人魚說一句話就要停下來呼吸,氣息平穩以後才顫顫的繼續說。
沒頭沒尾的話讓賀霽短暫的狐疑了一下,後麵意識到人魚說的應該是剛才丹尼爾說的事。
他剛才在外麵聽見了丹尼爾是怎麼說的,躺在病房裡的人魚自然也清楚。
特意開口解釋。
或許是因為賀霽是把他救出來的人,人魚Omega表現出對賀霽十分信任,“做,實驗。封閉五感,看不見,聽不見……很痛很痛,好黑。”
寥寥幾句,似乎又把人魚的意識帶回到了那個躺在實驗床上,被各種刀具反複劃開皮膚的痛感直逼大腦。
精神類實驗要求較高,避免實驗品在麻醉下無聲無息死去,實驗室的人在做實驗的時候都不會用到麻藥,而是有另一種讓他們失去行動能力,卻不會失去對外感覺的藥劑。
每一次封閉五感,不亞於鬼門關前走一遭。
賀霽:“彆想這些了。”
許是因為情緒翻湧,Omega信息素在悄無聲息間蔓延。
人魚Omega眼底浮現出一層水汽,唇瓣微張像是被丟到岸上的魚垂死掙紮,許是魚類基因的影響,他的皮膚透著一抹不健康的白色。
他攥著賀霽衣擺的手緩緩鬆開,手指纖細,指縫中有蹼。
人魚一直是存在於傳說中的動物,也有人猜最先出現的人魚可能是有人將海中模糊的儒艮身影錯認成人魚,哪怕是現在,也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人魚出現。
是以,實驗室所做的人魚更像是根據故事中的形象融合基因切割縫合,指縫中的蹼與手指內側相交處隱隱還有紅痕。
星際時代醫療技術發達,再加上高級Omega的自愈體質,取出這幾道疤其實很簡單,但從醫療艙裡躺了許久的人魚,指蹼上的傷痕依舊很清晰。
實驗影響了高級Omega本身的自愈能力。
“給、你。”人魚Omega攤開的手心中淡藍色的精神力像是水一樣,柔和的向上蔓延,漸漸凝成一個目測三四厘米左右的小球。
這顆淡藍色的小球從最開始的透明,到顏色逐漸加深,最後……在小球中一枚極小的芯片凝實。
人魚Omega伸手往前遞了遞,像是催促那樣,“給……你。隻、給你。”
賀霽將芯片拿起來,指腹摩挲著上麵的紋理,“這是……”
“地址,聯絡同伴。”人魚Omega用精神力把藏在體內的芯片取出來,耗費了巨大心力,在賀霽把芯片拿走那一刻,他的手便垂了下去,落在柔軟的床墊上顫顫,“他們會聯絡。救救……”
“是現存的那些實驗室主導人嗎?”賀霽在他磕磕絆絆幾句話中分析,“芯片裡有那些主導人聯絡的信息?救誰?有跟你認識的人被帶去彆的實驗室了?”
人魚Omega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賀霽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事不宜遲,賀霽起身便走。
“殿下。”
聽到開門聲,單悸回頭說:“怎麼樣?”他透過門縫看了一眼裡麵的人魚。
賀霽伸手將門帶上,晃了晃手裡的芯片。
單悸驀地睜大了眼睛,“這是……”
賀霽輕輕搖了下頭,用紙巾將芯片包好給了單悸,“找檢驗科的人查一下附著在上麵的物質是什麼。”
被實驗改造過的人魚Omega信息素有致人迷惘的能力,這類似於催眠,淺顯的釋放可以影響彆人的判斷,模糊記憶,像是賦予你一場令人沉醉的夢境。
賀霽在裡麵待的時間有點久,雖然沒有徹底陷入昏迷,但或多或少也受到了些許影響。
他理了理外套,撫平衣擺的褶皺,拍拍單悸的肩膀說:“這幾天盯緊點,小心丹尼爾。”
“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他傷害到裡麵的人魚。”
賀霽說:“最好連麵也不要見。”
單悸緩緩眯起眼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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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客廳的吊燈亮起。
賀霽眉頭緊皺,眼簾微垂,驟然閃爍的光線刺眼,睫毛輕顫,在眼底這出小片陰影。
“哈……?”林江桉打著哈切從臥室裡出來,手上接著水,見他一動不動的,便端著水杯走了過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站這乾嘛呢?罰站啊?”
賀霽緩緩抬頭,動作緩慢透出幾分遲鈍的意思,就連聲音來源的方向他都分辨了一會,迷茫的視線才定格。
林江桉手裡的水杯見底,也後知後覺發現賀霽似乎有點不對,“你怎麼了?”
他放下水杯,走上前來伸手在賀霽麵前晃晃。
結果剛一動作,賀霽突然抬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嘶——”林江桉毫無防備被抓了個正著,“使這麼大勁。”
賀霽鬆手,後退靠在門上,微仰著頭捏了捏眉心,“客廳抽屜裡有抑製劑,幫我拿兩隻。”
“兩隻?這東西用那麼多乾嘛?”林江桉揉著手腕,嘴上嫌棄著,把東西拿回來的時候,手裡卻還是兩隻。
他拆開其中一隻包裝,“用我幫你打嗎?”
賀霽的外套早已落到地上,單薄的襯衫隨意挽起,他聞言直接將手伸了過去。
林江桉正要幫忙,卻見他白皙的手臂上有幾個血點似的針孔,還有大片淤青,“你這……不會是剛打的抑製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