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隻是生氣了而已。”顧紀年的聲音聽上去雲淡風輕,很無所謂的。
夏小樓心情糟糕的發現自己握住電話的手竟在顫抖:
“送我去英國念書?那起碼要半年看不見我,你舍得嗎?”
“舍不得。”顧紀年接話,語調正直鏗鏘,孔武有力。
夏小樓沉默。
半晌,她試探性地問:“是因為路小管的事情?”
電話另一頭的顧紀年像是帶著寵溺般的笑了:“原來你知道。”
“顧紀年!你不能這樣!”夏小樓怒極反笑,尖銳的反問:“莫非你妒忌?”
“你是想讓我說這句話麼,那麼我就說給你聽,”顧紀年的聲音比夏小樓的更嘲諷:“是的,你讓我妒忌了,我親愛的小姐。”
“我不要去英國念書!我不要離開你!”特彆是在這種時候,Pain在你身邊的時候!她不可能做這種讓人敵人在我方隨意肆虐的蠢事!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的小姐。”顧紀年的語氣聽上去不容置喙:“我隻是在跟你說一件即將發生的事實。”
“為什麼我非得去英國念書不可呢?!”
“因為我生氣了,因為我在妒忌。”下一刻,夏小樓深切的明白了什麼叫做“自作孽可活”和“搬著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句話的深刻含義。
不知道夏小樓有沒有說過呢,顧紀年這個人很無恥,更無良。
“在罵我?”顧紀年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給人的感覺明朗清爽的像是從厚重的雲層中一點一點沁出來的陽光。而聽見他如此放鬆的語氣的夏小樓卻反而更不安,心臟都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
她覺得……自己好像被拋棄了。
“完全沒有的商量嗎?!”夏小樓的聲音已經開始沙啞了,怦怦怦怦……心臟帶著刺痛感機械地跳動著。夏小樓閉了閉眼,又睜開,攤開原本緊握的拳頭,手心沁出一片冰涼的濕意。
“讓你出國是我一早就有的打算,並不是對你的懲罰,而是對你成長的期待,”顧紀年正色道:“我發現你在我的身邊,因為過於深愛你,而害了你,不可能讓你真正尋找到自己人生的價值。”
夏小樓已經在電話那頭發出輕微的啜泣聲了。
他不要她了……他不要她了……
這個可怕的念頭在腦海中盤繞不停,並且,夏小樓知道,顧紀年一旦真的做出決定,她沒有辦法拒絕和阻止。
顧紀年似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終於還是軟下聲音說:
“出國去看看吧,我是希望你能接受最好的教育,你的興趣不是設計麼,英國有世界上最好的設計與媒體還有理念。”
然後,再沒有人說話了。
電話兩端各自沉默了很久。
唯有顧紀年輕微的呼吸聲,還有夏小樓無法克製的哭泣聲。
五分鐘後,帶著濃濃鼻音的夏小樓握緊拳頭,用儘全身的力氣道:
“好,我答應你,去英國念書。”夏小樓默默對自己說:那就分開吧。親愛的夏小姐。成長成一個讓人無法移開目光的好女人,然後,回到他的身邊。
好久,顧紀年的聲音才從遙遠的彼端傳過來,聽不出來有任何其他的訊息,隻仿佛一個平淡又溫馨的羽翼,輕輕地聚攏在夏小樓的身側:“好孩子,我已經為你打點好一切,你可以準備啟程了。”
一切準備就緒,夏小樓隻帶走了一小袋行李和自己的心,其它再沒有。
那是因決絕而生的狠心,讓自己拋棄曾經的過往,和過去的歲月訣彆。
第二天,夏小樓走了。
直飛英國。
顧紀年&夏小樓。
他是世上最英俊的牧師,她是他最美麗的綿羊。
也是他最得意的傑作。
半年後,夏小樓17歲,因為一副名為《神的孩子在跳舞》的畫作獲得英國WHA(注:該獎項被世界讚譽為“對設計師最高的讚美”,是所有設計師最高的夢想。)金獎。
隻因為他一句“我想念你”而赫然放棄參與所有的英國設計師最高夢想——WHA的頒獎典禮。
當時人在中國的顧紀年一邊開著電視,一邊掏出手機,撥了遠在英國的夏小樓的電話號碼,“小朋友,看見你獲獎的消息了,祝賀你。”
“恩,”夏小樓客氣的應了一聲,然後很疏離的輕道:“謝謝。”
“明天真是個好日子,不僅是舉辦WHA頒獎典禮的日期,也是你17周歲的生日,”顧紀年上挑的鳳眼很細微地彎了起來,聲音壓的低低的:“怎麼辦,我有些想見你。”
夏小樓的眉頭皺得像是打了結。
“……我現在是在英國。”他們,一個在東方,一個在西方,距離遙遠,分彆位於亞歐大陸的最遠兩端。
“恩,我很想念你。”男子聲音淡雅自若,無懈可擊。
“不是電話,不是視頻,我想擁抱你。”
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夏小樓緊緊地握住電話。
胸腔中有一股無名的邪火往上蹭,嘴角卻無法遏製的向上揚,為了不讓自己的聲音泄露出半點欣喜,夏小樓刻意露出嫌惡的表情,陰陽怪氣的送給顧大少爺兩個字:
“……做夢。”
“好冷酷無情的小姐。”冷酷無情你妹!夏小樓咬牙切齒,恨不得自己立刻變身為內功高強的武林高手,用歪門邪道的獨門武功透過電話線把顧紀年狠狠弄死!
殘暴而血腥的想法如同無數隻脫韁野馬在內心咆哮,夏小樓終是,抬起下巴,冷豔高貴的說:“好了,顧先生,我困了,要休息。”嘴角揚起惡劣到了頂點的弧度,補一句:“你也,洗洗睡吧。”
掛掉他的電話。夏小樓有些孩子氣的想:總算出了口惡氣。
還好掛的快,不然她一定會……忍不住笑出聲來!從客廳走向臥室,夏小樓將整個人摔進柔軟的床鋪裡,卻望著天花板睜開了眼。
隻因為顧紀年一句“我想念你”,夏小樓很悲慘的發現自己好像是在失眠。
顧紀年喜歡溫順的女孩。為此,夏小樓一直安安分分,規規矩矩做人,將她身上所有憤世嫉俗的戾氣小心藏好,不叛逆,不乖張,然後,此時此刻夏小樓體內所有的叛逆因子已經無法阻擋,就要衝破她的身體,破繭而出!
從床鋪中一個鯉魚打挺奮起,夏小樓衝動地跑到電話前,撥著異國的號碼。
音訊的電流穿越了千山萬水,來到他的身邊:“顧紀年,你剛才,說的想念我的話還算不算數?”
電話那頭的顧紀年好像笑了:“……嗯。”
“我要回來,現在,立刻,馬上!”夏小樓還隻是個孩子,縱使被大多數優秀的藝術家認同為“天才設計師”,擁有難得一見的天賦。
——她仍然是個孩子。
“你要等我!”這句宣告,充滿了獨占欲與年少的驕傲。
她的離經叛道,她的獨占欲,他引誘,他縱容。
……
時光如泛黃的老舊照片般,晃晃悠悠的倒轉著。
年少輕狂,浪漫到讓人覺得瘋狂的記憶,是夏小姐在17歲生日的時候,隻因顧紀年一句“我想念你”便放棄了英國人對她身為華人設計師最高的禮讚——WHA頒獎典禮。一點猶豫都沒有,訂了最近的機票,連夜從英國飛回國。不計任何代價的,拋棄所有的功成名就,奮不顧身的回到顧紀年身邊。
靜默半晌,顧紀年的單鳳眼輕掀,淡淡的流光流連於若黑耀石一般神秘沉靜的眼,隻有唇線淺淡的微揚起。“那麼,寶貝,來找我吧。”
他這樣低喃。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