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鞍照走過去,在西裝男對麵坐下。
西裝男還是不抬頭。
趙康銳正對秘助瘋狂尖叫,他過來了他在我對麵坐下了怎麼辦啊你說話啊!
秘助說慌什麼慌不要慌你沒真的拍照,你說說你乾嘛要偷拍,你是那種不心虛的人麼?咱太子真是把你看得透透的,出去玩從來都不帶你。
趙康銳嘴硬,說太子不帶我明明是因為太子都是自己打發人。你以為真像電影電視劇那樣演啊,一個西裝革履的精英人士專程過去送支票?這都什麼時代了,早八百年就手機轉賬了,沒有中間商賺差價!
祝鞍照坐下後遲遲沒有動作,趙康銳也冷靜下來,抬起頭。
他故作若無其事地打了個嗬欠,還擠出兩滴眼淚水,表示自己剛才低著頭隻是在打瞌睡,根本不是做賊心虛不敢看祝鞍照。
秘助說,我的天啊,真受不了你。
祝鞍照看這人裝模作樣的樣子,看得都笑了。
心想這人明明長得怪嚴肅,一張臉方方正正,五官也都是正正經經的樣子——他也想不出什麼好聽的詞兒,隻在心裡說,估計古代的時候,那種“鄉紳”就該是這個相貌,也不出奇,可看著就是個端正人,守規矩。
但長得這麼規矩的一個人,竟然還偷拍路人,被抓住了還演這麼一出,這不就引起人的好奇心了?
祝鞍照就對他挺好奇。
卡布奇諾也送到了,店員還附贈了一份小點心。直徑不過手指長的一個小餅乾,上頭點綴著黑色的東西,可能是巧克力碎。
祝鞍照很無語,心說真受不了這些人,送的東西也就不說數量了反正都是送的,這麼丁點大的一個餅乾,配個巴掌大的大盤子,盤子邊上還用,什麼東西,黑色的醬料?還用醬料畫了幾道波浪線。
“你看這,”祝鞍照等店員走遠了,才指點著碟子,小聲跟西裝男說,“是不是怪沒意思的?要畫畫也行,怎麼說也該畫點具體的東西吧,畫幾道波浪線,什麼意思。”
趙康銳控製著左右看看以確定對方是否在和自己說話的衝動。
“這隻是普通的裝飾手段。”他客氣地說,“你說的那種太可愛了,不符合這家店的風格。以內容物和承載物的對比來看,這樣的極簡風是更美觀的,也更容易操作,是需要簡單的培訓就能畫出來。”
這人,祝鞍照想,居然是真的挺正經。
那他試圖偷拍的舉動到底是出於什麼心態啊?
祝鞍照就問他:“你剛才為什麼想拍我?”
“對不起。”趙康銳光速道歉,“我沒有真的拍中,照片是糊的。我可以給你看我的相冊。”
他邊說邊拿出手機,作勢要遞過去。祝鞍照一笑,說:“沒有拍中的話現在再拍一張好了。”
趙康銳麵色不改,但在心裡瘋狂敲秘助提問,他為什麼主動提議讓我拍照,他這是在撩我嗎?
秘助說,照照鏡子冷靜一下。
用不著照鏡子趙康銳也挺冷靜的。他已經意識到了對方是個自來熟的人,他更加懷疑的其實是自己到底給對方了留下了什麼第一印象。
“不了不了,謝謝。”他說,“是我之前行為不當,實在是非常抱歉——這杯咖啡我請。”
祝鞍照說:“這是先付的店,你怎麼請?直接轉賬給我?不用了,你也沒拍著。”
趙康銳逐漸感到焦灼。
我就是手賤了一下而已,他痛苦地對秘助說,為什麼要承受這樣的尷尬?
秘助說,你這不是知道自己活該尷尬呢麼。
趙康銳恨自己太有道德,所以這會兒才這麼如坐針氈;也恨自己又不夠有道德,否則根本就不會偷拍彆人。
祝鞍照已經把注意力放到了卡布奇諾上。他稀奇地觀賞了一番咖啡表麵拉了花的奶泡,覺得多少也算是有一丁點對得起一百二的價格。
……不,還是對不起。這就是搶。
但這種地方就是搶錢的,下次不來就是了,來都來了也隻能接受。
小心翼翼地,他端起咖啡杯,把嘴唇湊到杯沿上,啜了一口,還注意著儘量不去破壞拉花。
像這樣喝,嘴唇是要埋進杯子裡的。等祝鞍照放下杯子,上唇就殘留了一圈奶泡。
趙康銳都給看傻了。
這他媽,這是在做什麼?!他半崩潰地問秘助,這男的多大了啊,還搞這一出???惡不惡心?!裝什麼可愛?
秘助說,你再看看人那張臉,看看人做出來的表情。你彆管是不是裝的,你就說可愛不可愛吧!
趙康銳崩潰了。他最崩潰的點在於他真的覺得可愛,這種實際存在的感覺,嚴重地違背了他的審美傾向,給他的神經造成了極大的破壞。
他把頭扭向店外。
站在玻璃牆另一側的,赫然是邰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