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長長的歎了一聲氣,找到那些孩子挨個做心理輔導。
事情原本就這麼過去了,周洐卻在某一次午飯後,看到壘起一半的樓房後站著幾個小孩,陣營涇渭分明,一方是那天摔倒的男孩和嚎哭的男孩,另一方是被校長談過話的幾個。
氣氛弄得還挺緊張。
怕他們沒輕沒重在這裡打起來,周洐走出來,那幾個小孩紛紛警惕的看著他,有幾個想跑,一個孩子王似的男生說:“都穩住!我們不能落了下風!”
人小鬼大。周洐有些好笑,問道:“你們要打架嗎?”
男生搖搖頭說:“不是,我們在談判。”
而後反問道:“你要告狀嗎?”
周洐說:“不告狀,我想當個裁判。”
幾個小孩互相對視,最後還是由那個男生下定了主意:“好吧,但你不可以偏袒。”
周洐點點頭,男孩又讓他拉鉤發誓,做完這一切,那幾個小孩還真把他當自己人了,男生給他說明現在的情況。
一方認為他們玩遊戲真不是故意的,另一方認為那個叫小甜的男生因為他們受傷,他們也必須受傷。
周洐聽完了,然後說:“可是你們人數不對等,這該怎麼辦?”
男孩握著拳吼道:“我一定要為他報仇!”
“那就讓我看看你的力量吧,”周洐從旁邊撿了塊木板,“你能把這塊木板踢裂,你就能打得過他們。”
有個小孩有點擔心,孩子王男生淡定的一揚手,“放心,他不可能踢裂的。”
小男孩躍躍欲試,雙手握拳做出起勢的動作,幾秒後,蹦跳著向前,抬高腿朝木板踢去。
木板紋絲不動,小男孩反而因為站不穩倒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男孩嘴一撇,眼眶瞬間就盈滿了眼淚。
周洐挑了挑眉,手上用力,把木板掰成了兩半。
旁邊一眾小孩子紛紛圍上來。
“啊啊!你好厲害!”
“你怎麼做到的?”
男孩看得目瞪口呆,瞬間就忘了疼痛。
周洐說:“想要保護彆人,要先確認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要先做到,再說出承諾。”
男孩滿臉不服氣,“小甜,你放心!我就算是打不過,他們也隻能打我不能打你!”
陰鬱的小男孩偏過頭,哼了一聲,“我才不需要保護,我會打回去。”
其他小孩都圍在周洐身邊,讓他教他們怎麼擁有這麼大的力氣,周洐對他們糊弄了幾句,旁邊一直坐著的男生說:“長大後我們也可以!隻要長大就可以了!”
周洐看向他:“長大後是可以擁有,但當你擁有彆人沒有的力量之後,選擇的應該是保護,而不是攻擊。”
男生體格比同齡人強壯,撇過頭,滿臉羞惱的說:“我才沒有攻擊他,明明都隻用一條腿了,是他自己太弱小。”
周洐看著他耳朵上佩戴的助聽器,拍了拍手上的塵土,沒說什麼。到了下午的活動課,那幾個小孩遠遠地看著在樓牆上活動的人,又發出一陣對於未來的豪言壯語。
校長得知這件事,專門去學習,自己開設了一個關於心理方麵的課程。
日子過得平淡,趣味就像是包裝五顏六色的糖,擺在名為生活的超市陳列櫃上,被一個個有關的人買走,旁觀他人的趣味,周洐偶爾也會獲得一些贈品,生活也有了一些值得談說的起伏。
但大多數時候,還是無可贅言的流水賬。
群租房、學校兩點一線,周末會輪到他去街邊的小飯館購買大家的晚飯。
這一天,所有人都一致選擇了湯麵,不好拿,還有兩個人跟著一起,他們嫌冷,進了店裡等。
車子緩緩停靠在路邊,車燈驟然熄滅。
周洐往那裡看了一眼,見過幾次,車牌都有些眼熟了。每次熄火之後車主都會在車內停留許久,大概是躲進了車內的世界。
這點關注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穿著皮夾克,站在路燈下,仿佛是在等待著誰,仿佛又隻是空站著。
沈聽風沒看他,看著月色,看著打在窗上的細微雪粒,看著窗上凍起的冰淩,可那個人卻占據了他的全部視線,讓他看天看地,都隻能看到他。
於是沈聽風打開車門,走入世界之中。
冷冽的風刀一樣刮在臉上,裸露在外的皮膚仿佛被割傷,刺疼中帶著冰冷的濕意。
皮夾克以上,是青筋虯結的脖頸,覆蓋了一層淡淡的白色,把沾滿塵土的人,也霧化成了冰雕玉塑。
走近了,周洐漫不經心的往旁邊看了一眼,似乎在看一個路人,可視線卻遲遲沒有收回。
沈聽風攥著棉織圍巾的手一緊,在半米外的地方站定,散開手中的圍巾,橫著一疊,雙手捏在兩邊,然後抬起手。
周洐握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動作。
沈聽風淡淡的說:“一個圍巾而已。”
頓了頓,周洐鬆開了手。
冷風刺骨,沈聽風手指已經沒有了知覺,顫抖的替他整理圍巾的褶皺,兩條邊一長一短的搭在身前,即將鬆手的時候,手指忽然變得僵硬,而後用力緊攥。
下一刻,他猛然湊近,目的極強的咬了上去。
他毫無章法,肆無忌憚的攪弄了一通,最後終於泄氣了一般,從這種狀態中抽離。
沈聽風一顆心酸脹難忍,又覺得有些扭曲的快意,仿佛是從喉嚨裡擠出的話,怪異彆扭。
“我說了還會有下次。”
他手上一鬆,毫不猶豫的轉身。
周洐伸手,摸向剛才落在臉頰上的冰涼。
他哭了。
目光中溢出些茫然。
為什麼哭?
明明態度強硬的是他。
輕輕一動,嘴唇上就傳來刺痛,周洐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