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默過後,周洐問道:“找我要做什麼?”
沈聽風抿著唇笑了一下,他半躺在傾斜的床板上,身體經曆過巨大的損耗,無法使出一絲力氣,便說,“你靠過來。”
周洐傾身,沒有等他的下一句話,吻了吻他的嘴角,卻並沒有撤離,手指摩挲過他乾澀起皮的嘴唇。
兩人之間的距離太近了,每一個字,都像是砸在了沈聽風心上。
“和我想的一樣嗎?”
簡單的幾個字,明明也做過更過分的事,卻讓他的大腦CPU有些運行過載,熱度攀升到耳尖,泛出淡淡的紅色。
他嗯了一聲,想說些什麼,來平複跳動頻率過快的心臟,抿了抿唇,轉移話題道:“你應該見過我的父母了。”
那兩個人是什麼樣的性格沈聽風一清二楚,知道他們自詡身份,不會說出也不會做出什麼事,可還是不想讓周洐誤解和多想。
周洐身體微微後撤,認真的看著他。
“他們不會介意我們……的關係,也不會強迫我去聯姻。”他之前也曾透露過自己的處境,並不像外表所見的那樣光鮮。
沈聽風輕輕呼了一口氣,對著他閃過輕詫的目光笑了笑,解釋道:“一旦我進行商業聯姻,按照我祖父的遺囑,他們就不得不轉讓給我公司的股權,他們不會這麼做的。”
寥寥數語,就透露出了其中複雜的關係,周洐微微皺起眉。
沈聽風神態反而輕鬆,緩緩說道:“小時候,我被綁架的那一次,因為經濟糾葛,牽涉的利益實在太大,我的父母……不準備妥協。”
後來他才知道,不妥協的原因還有另一個,祖父的遺囑中大半的遺產都留給了他,一旦他死亡,那些遺產就歸屬於他的父母。或許是為了自保,也或許是真的厭煩,他表現得就像從來不知道這份遺囑,並且給他們留足了時間,把其中絕大部分遺產全部轉移,隻有股權,是無法動搖的。
鑒於他給他們來帶了豐厚的商業利益,他的父母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孤獨一生。
但他並沒有說出這些,隻是輕描淡寫的說:“他們有無數種方式重新擁有一個血緣上的孩子,卻無法錯失商場上任何一個本可以獲取的機遇。他們早就已經準備好失去我。”
周洐靜靜地聽著,一直用溫柔又堅定地握著他的手,不過分,卻也不會讓人忽視,仿佛本就該如此親密,順其自然。
沈聽風沉默的時候,他低聲開口:“可是,我沒有。”
他的目光認真而熾熱地看著沈聽風,就好像把未說出的話通過眼神傳遞。
或許是他的語氣中的珍惜太過明顯,沈聽風不想要欺騙自己,也不想要錯過此時此刻,直直的看著他,輕聲問道:“你現在對我,有沒有一點點動心?”
長久沒有得到回應,沈聽風的心漸漸沉了下來,垂下眼遮擋自己黯然的神色,想要露出一個毫不介懷的笑容,額頭忽然落下一陣柔軟的溫熱,接著是眼皮、鼻尖、嘴角。
落在他耳邊聲音不算柔和,平平淡淡的語調,卻帶著特有的味道,壓低的嗓音帶著一絲乾澀的沙啞。
“當我問你是否喜歡我的時候,我就已經動心了。”
沈聽風心跳一滯,惶然抬眼,怔愣地看著他。
他對上周洐的眼瞳,那裡麵並不平靜,有他形容憔悴的倒影,卻泛著堪稱溫柔的目光。
隔著脆弱的軀殼,心臟像是遇到了吸引它的磁極,幾乎要跳出胸膛。
沈聽風的另一隻手掌被周洐握在手中,緊貼著他胸前,冰冷到幾乎沒有知覺的皮膚緩慢的感受到了胸腔中的震顫,一下一下,從微弱到明顯,沉穩有力,像是砸在鼓麵。
僅憑本能與欲望,他不會去親吻一個不曾動心的人。
也有人曾愛過他,那些癡迷與糾纏,到最後都會變成失望與後悔,沒有人會長久地愛一個一事無成的人。
懊悔錯將瓦礫當美玉,懊悔錯付的感情與時光。
儘管他人的感情與付出全然與他無關,可遇到的多了,他竟然也生出一種感覺,沒有人會長久地愛他,有的隻是短暫的錯覺。
為了避免這些結果,周洐從來隻會在最開始,就把一切斬斷。
隻是這一次,在他自己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想要避免那個結果了。
不想看到後悔,卻也不想看他傷心,隻能遠離,但所有的一切都在掩蓋一個事實,他無法拒絕他。
他會給他離開的自由,但也不會放棄擁有的可能。
這場突如其來的意外更讓他看清了,既然代價遲早要付出,相比起那些未知,更不要讓最後僅剩遺憾。
周洐稍稍低下頭,手指用力不讓他的指骨蜷縮太過導致跑針,看著透明的液體順著針頭隱沒,莫名笑了一下。
如果不是動心,他怎麼會任由一個人握著他的手,暖過半個冰冷的夜,沒有鬆開,隻是不想攪擾了對方安心的睡眠。
呼吸凝滯了好幾秒,沈聽風才緩慢的點了點頭,眼睛裡蘊著夕陽細碎的暖光。
他想說些什麼,好讓自己從頭腦發脹的狀態中脫離出來。
室內響起一聲輕咳,儘管兩人手指交握,但沈聽風的體溫仍然很低,以己度人,下意識以為是周洐發出的聲音,關切的問道:“你不舒服嗎?”
話說出口他才反應過來,那道聲音是在其他地方響起的。
周洐側身,抵在他胸前的手自然的被安置在被麵,兩人不約而同把視線移到門口,那裡站著一個人。
喬滄文表情複雜的看著他們。
他心裡在想什麼全從臉上表達出來了,萬種情緒糅雜在一起,相比較而之,另外兩人就簡單而坦然。
沈聽風問:“你有事嗎?”他朝喬滄文身後看了一眼,用眼神示意他。
“……”喬滄文深呼吸一口氣,“警察來找你做筆錄。”
沈聽風點頭,喬滄文扭頭離開,隔著半開的門,在和外麵的人說話。
周洐的手指動了動,想要撤離,卻被沈聽風強硬的夾在手指縫間,看著他的眼睛裡難掩明亮的笑意。
“沒關係的。”
周洐頓了一下,任由他的動作,半坐在床邊,溫暖著即將流入血液中的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