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寢殿內,王後幫著呂弦整理物件,“紫色的包裹一定要交給你爹,知道麼。”呂弦點點頭,自從見過代王劉恒後,她一直沉默,聽說要回到長安的那股興奮也逐漸消失了。王後愛憐地攏過小丫頭的腦袋,和她抱在一起。
當年,她的哥哥呂祿要把這個小女孩過繼給她的時候,她還嫌麻煩。八年過去了,這個女孩已經和她結下了母女般的感情,這是她的清冷無望的深宮裡唯一的寄托。
“為什麼要現在送我回長安。”呂弦問,“其實我也不太想回去,後娘和妹妹不喜歡我。”
王後看著她,她沒法向她解釋,她知道很多年後,等女孩長大了,等這小女孩明白了成人的肮臟和齷蹉,就會明白這原因。幾個月前,她突然發現淮陽王世子對這個女孩有不軌圖謀,好幾次都被她看見。世子好色秉性難改,王後又與他甚少往來,不能指摘他。所以王後不得不忍痛割愛,把這個孩子送回她父親身邊去。再加上如今淮陽王一死,她成了眾矢之的……
王後握起呂弦的小手說:“小丫頭,你記住我的話,姑母是個好人。一直都是。不要管外人怎麼說,你都要記著姑母是個好人。”
呂弦似懂非懂地點著頭,她看著王後的眼角慢慢落下一顆顆淚珠。她不明白,從來自居高傲的姑母,這一刻怎麼換了另一個模樣,她從未見過姑母這麼哀婉悲傷。奇怪,而這些日子,姑母一直是以淚洗麵的。她每天睡在王後身邊,王後的宮殿從來都是空蕩蕩的,她從來沒有看見淮陽王踏進過。淮陽王死後,王後的宮殿更是顯得從未有過的淒冷,簡直就像個恐怖的墓穴。淮陽王喪期,她懵懵懂懂地聽著王後和隨嫁侍女秉燭夜談,她聽不懂那些事,隻依稀知道她們的話語裡是一個又一個謎團,依稀感覺到淮陽王之死裡有無數個故事。宮外的人對王後的控訴好像是那麼回事,又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黃昏時分,王後帶著宮女,拉著呂弦,親自送到宮門口。劉恒坐在馬上,還有一個老馬車夫,在一旁等著。
王後千叮萬囑道:“一路上,在陌生人麵前千萬不能叫‘代王’。”
老車夫撩起厚厚的棉布簾子,扶呂小姐上了馬車。王後向劉恒點頭行禮,劉恒沒有看她,掉過馬頭就走了。
天陰陰的,好像又要下雪的樣子。劉恒騎在馬上,鬥篷兜在脖子上,被風吹得獵獵扇動。
老車夫問:“大人,天冷,你要坐到馬車裡去麼。”劉恒搖了搖頭,“讓我男的看看這淮陽的雪景吧,比起長安顯得更大氣淩然一些。”老車夫道:“今年的雪比往年是要大些。”
呂弦撩起窗簾,向馬車的小窗外向外探視,他們已經漸行漸遠了,王宮不一會兒已經小到欲無了。王後還站在宮門口,久久不願離去。
“王後娘娘,我們回去吧。已經看不見了。”一個婢女提醒道。
劉恒道:“姑娘,看不到了,把簾子放下吧。”
呂弦忘了他一眼,一個孩子對陌生人多少有些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