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章(2)
監獄裡,劉章親自審訊吳晏,一直到淩晨。有重大嫌疑的鄖天已經被關押在另一處牢房內,嚴刑逼供。
地牢因為長年不經光曬的關係,發出一股持久不散的黴味。吳晏的雙手被兩頭的鐵索緊緊地綁著,衣領被牆上的鐵鉤子勾著,幾乎整個人被掛起,雙腳勉強沾著地。
他已經記不清身上被抽了多少條鞭子了,渾身早已經抽打得皮開肉綻,殘破不堪。鼻腔裡充斥著鐵鏽味,又好像是血腥的氣味。汗水流到眼角裡,澀得他睜不眼睛。他微微抬起眼簾,透過血絲,模模糊糊地望見劉章握著鞭子站在不遠處,正大口喘著氣。
吳晏身上疼的火燒火燎,心裡卻笑了。能經得住這麼多鞭打,一句話都不說的人,在這個牢房裡沒出現過幾個吧。
宿衛們守在外頭的甬道裡,大家都不知道,為何劉章要屏退眾人,親自審問。
劉章道:“我就不信打不開你的嘴。誰派你來的!”
吳晏雖已經滿臉血汙,卻好像忘記了疼痛,鎮定自若,超然物外:“你直接殺了我吧。當我被捕時,我已經犯了死刑了。”
“現在就讓你死?”劉章撂下鞭子,上前端起他的麵孔,讓吳晏抬起頭看著他,“沒這麼痛快!”
吳晏道:“侯爺,我已經領教過一次了,我不怕再領教第二次。”
劉章咬牙切齒道:“當年我真後悔隻打斷了你的腿,沒結果你的性命。素筠為你而死,你憑什麼逍遙在外。”
“那你為什麼當時沒及時殺了我?”
劉章啐道:“那是因為你不配和她死在一塊!你一個奴隸沒資格給公侯家的女兒殉葬!”劉章撿起鞭子又狠狠抽了一記。這一下吳晏像是有些招架不住,身子戰栗著,像一頭受傷的野獸。
一個宿衛衝進來道:“不好了,侯爺!鄖天咬舌自儘了!”
“什麼!”劉章頓時心如刀絞。他怎麼也沒想到鄖天這小子竟真的是一個細作。原來劉章早就落入這個一個圈套裡。鄖天先是想儘辦法,得以值守長樂宮,熟悉地形,再是偷了太監的衣服,規劃著讓吳晏假扮太監,偷偷混入宮裡行刺呂後。鄖天結果了那另外兩個宿衛,又割傷自己,造成被刺客弄傷的假相。可惜他本想聲東擊西,指錯方向,讓吳晏得以逃脫,卻還是被劉章察覺到了破綻。
鄖天才十八歲,一年前剛剛入職未央宮。因為他武藝超人,聰明過人,在宿衛中口碑又好。劉章憐惜他年紀最小,很是器重他,讓他值守未央宮。幾天前,劉章和大夥兒還剛剛給他過了十八歲生日。沒想到他居然是一個細作,枉費了劉章的一片心意。他更沒想到這個平日裡看起來還有些傻頭傻腦的孩子,竟有這麼大的勇氣,咬舌自儘。劉章最恨受騙。這一下,他的怨恨全都發泄到了鄖天身上。
吳晏知道劉章想著什麼,虛弱地說道:“那小子死了。你儘管泄憤到我身上吧。我是不會招的。”
“你倒是一條忠心耿耿的看門狗。到底是哪位好心的主人收養了你。”劉章走到一旁的石桌上,拿起濕布抱著烙鐵手柄,伸到地方的鐵盆裡,在炭火裡烤著,他睥睨著吳晏,陰冷道:“我看你是招還是不招。”
吳晏艱難地抬起沉重的腦袋,問道:“侯爺……看在我與老齊王主仆一場的份上,告訴我……你最後可找到素筠的屍首?”
“閉嘴,你一個奴隸不配呼叫我姐姐的名字。”
“求求你,告訴我。在我死前……”
“我簡直快要抽乾了整條淄水,可除了她的衣服外,什麼也沒有找到……”劉章停頓了一下,“我隻能給她做了一個衣冠塚。”
吳晏閉上眼睛,沉默了。劉章看了他一眼,發現他正在流淚。劉章怒道:“我真不明白,素筠為什麼會愛上你……你不過是當年我父親收容的一個奴隸,你什麼都不是,吳晏!”
吳晏忽然放聲大笑起來。這一笑幾乎像是用儘了他最後殘留的一絲力氣:“劉章啊劉章。當年我還以為老齊王的三位小爵爺裡,你最出色。可如今看來,你也不過如此。”
“你開始滿口胡話了……”
“你到現在還琢磨不透這些人情世故嗎?素筠到底是為何而死的,你還不明白嗎?啊……啊!”他聲嘶力竭地慘叫起來。
烙鐵已經戳到了他的胸上,炙烤他的肌膚,焦灼的皮肉上“茲”騰起白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