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王庭,穹廬大帳內。
左穀蠡王霍爾多、右穀蠡王曼哈薩青及凝溶大閼氏分席而坐,商議單於失蹤之事。
霍爾多把銀杯中侍女端上的馬奶一飲而儘,語氣中浮現出濃濃的倉惶:“大閼氏,單於已經失蹤一月之久,各個部落中的首領也開始騷動,我們總是對外說單於稱病,實在隻是權宜之計,不能長久,這可如何是好啊?”
凝溶大閼氏一雙杏眸險些掉淚,保養得極好的麵龐也因連月輾轉難眠略微浮腫起來,她的腰板卻挺得極直,端莊嚴慈的容貌並未因浮腫失了光彩,她語氣篤定:“這孩子自小便極有主意。幾日前有密報,柔然七公主、東瑬長樂郡主在去南朝途中遭遇我們的人,想必疆兒早有打算,定是不聽我話,混進了我派人去‘請’‘大漠明珠’的隊伍裡,左穀蠡王不要為他擔心,堅持對外稱他患病就是。”
曼哈薩青一捋長須,一雙小眼閃爍著智慧的光芒:“說不定是在大漠中遇到風暴了,單於吉人天相,最晚明日也會帶‘大漠明珠’回來的,請大閼氏寬心。”
凝溶大閼氏點點頭,繼續分析道:“隻怕柔然、東瑬因‘大漠明珠’被擄,不會善罷甘休。霍爾多,這一個月要加強兵力,征收糧草了!”
霍爾多“是”字尚未出口,但聽得帳外一陣風聲,青、白兩個影子迅速飄進大帳――不正是孿鞮洛疆和鬱晚卿?
左、右兩王已經起身上前,剛要行禮,卻被洛疆的眼神製止住。他剛剛一直將晚卿打橫抱在身前,這時放了她下來,解開她周身大穴。霍爾多、曼哈薩青和凝溶大閼氏六道目光都彙聚在這個陌生的女子身上,竟不約而同地異口同聲道:“這位便是――‘大漠明珠’?!”
空氣中彌漫著若有若無的香氣,身前的女子右手放在左肩上,斂容凝神、不卑不亢地一一行禮:“鬱晚卿見過凝溶大閼氏、左穀蠡王、右穀蠡王。”三人均是一愣,對於‘大漠明珠’他們都是素昧平生,她卻怎能毫無錯漏,將人一一認清楚?
倒是孿鞮洛疆第一個開口了,帶著些許戲謔的意味:“阿媽,霍爾多,曼哈薩青,想不到吧?”三人均是點點頭,這個身份混亂卻在各國首腦間遊刃有餘的女子,絕對不會如此簡單。
經過簡單介紹之後,單於和左右兩王便風風火火地處理積攢了一月的王庭事務了。鬱晚卿跟著凝溶大閼氏到了為她準備的氈帳,宛如金絲籠中雀兒一隻,她身無武功,根本無處可逃,隻能暫且過著這樣被軟禁的生活了。
帳中有一侍婢名叫布婭希拉瑪,晚卿總覺得拗口,索性給她取了個漢名,喚作解語。這婢子當真當得起“解語”二字,她不僅精通匈奴、柔然兩種語言,且個性十分與晚卿相投,沒有幾日,鬱晚卿就把王庭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雖是軟禁,她卻足不出戶,就用隨身帶的毛筆在羊皮紙上繪出了匈奴的全部地形圖――當然,這功勞有解語的一半;她也知道,這個解語,就是孿鞮洛疆安插在她身邊的一雙眼睛,她常常會自嘲地想:那是他布下的貓捉老鼠的遊戲。但是,即使未來的路布滿荊棘、就算難過、流淚,她也依舊是要走下去的!
所以,她在等。等待的並不是東瑬窩囊的皇帝下旨營救;也不是昔日不顧及她和兄長如此年幼就把他們送往東瑬作為質子的所謂的親族;而是一個集天時地利人和的難遇的機遇!隻有抓住了這種時機,她才有可能遠走高飛,就此銷聲匿跡,過著平安喜樂的隱居生活。
正在愣神的當兒,解語突然從帳外跑進來,豐碩如水蜜桃的臉頰因為興奮更加紅潤了:“姑娘,姑娘,明天單於特許您去參加那達慕!”鬱晚卿的聲音依舊波瀾不驚,卻難得露出一絲恬雅的笑意:“是麼。”她被軟禁在這個帳子裡十二天了。今天解語帶給她的不但是可以出帳的特許,更是她腦海中無時無刻不在拚命想、極欲創造的那個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