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達慕,在匈奴語中意為“娛樂,遊戲”,以表人們豐收喜悅之情。每年盛夏八月,整個匈奴都沉浸在節日的歡樂中;同時,那達慕本身不僅是王庭備戰的軍事演習,也是接待外賓的最佳場合。
鬱晚卿饒是聰慧過人,也確實搞不懂孿鞮洛疆放她出帳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可一旦有了機會,她就絕不會白白浪費的,畢竟,她作為質子之一,是該回到南朝的,否則,柔然和東瑬恐怕也會因為她流落匈奴而引起不小誤會。
翌日清晨。
草長鷹飛,各色的花朵開滿了草原,草葉尖兒上還帶著點點露珠,太陽剛剛升起,王庭就開始了大規模的祭祀活動。喇嘛們在祭台上焚香點上酥油燈,誦經念佛,祈求神靈保佑,消災解難。“姑娘你看,那位就是桑鐸活佛了。”鬱晚卿順著解語的指尖方向看去,祭台上的中央果然端坐著一個大和尚,她曾在吐蕃聽說過這位活佛的大名,據說他是個極為靈驗的語言家,卻不曾見過在陽光火辣的吐蕃還有這樣白白胖胖的喇嘛著實奇怪了一下。
就在這時,活佛忽然露出了高妙的微笑,朝她這個方向若有若無地點了點頭。一時之間,上百位匈奴貴族無不遙望到氈帳前迎風而立的陌生女子,鬱晚卿愈加覺得莫名其妙,她確實不曾見過桑鐸活佛呀?麵對數百人帶著研判的審視目光,她除了平視前方,沒有彆的辦法。當然,她的目光又和孿鞮洛疆不期而遇,這雙眼睛,摻雜了很複雜的感情,鬱晚卿有些驚異於他目光中若有若無的情愫,還未來得及反應,他卻又在電光火石間又把目光錯開,坐在王座上把玩著金杯,西域月氏國進貢的葡萄酒在微光下粼粼蕩漾。
倒是凝溶大閼氏笑著招手:“是鬱姑娘來了,快快到我身邊來。”鬱姑娘?她現在真的很像一個南朝人麼?晚卿暗道,凝溶大閼氏當真是為了她這個所謂的‘大漠明珠’煞費苦心了,所以這些個匈奴貴族到現在還不知她身份。她烏珠顧盼,瀲灩得帶著纖細嫵媚,行了東瑬禮節,用南朝話含笑朗聲道:“見過大閼氏。”隨即輕移蓮步,緩緩走到凝溶大閼氏身邊,坐在了下首。唏噓聲不斷,能夠坐在凝溶大閼氏旁邊的,也隻有那個人了――單於的閼氏!未出閣的女眷們更是暗自神傷,這個雪膚花貌的南朝女人是大單於的閼氏?她怎麼能憑空冒出來?
鬱晚卿自是知道這一節,可是她既是柔然公主,又是東瑬郡主,總不能同婢子一般站著吧?再說大閼氏剛剛稱她“姑娘”,明顯就是晚卿帶著尷尬身份的最好證明,所以也不容她多想,隻能坐在這裡,因為對孿鞮洛疆來說,越是醒目的位置、越是近距離的位置,越好監視。
高處果然方便很多,鬱晚卿遙遙能看到月氏、吐蕃使者和匈奴其它部落的酋長們,意料之中也並未見到柔然、東鎏的使節,如若不然,孿鞮洛疆也就不會特許她觀看那達慕了。兩人的相互試探,晚卿也不會相信這個匈奴單於告訴她的全是真話,十句裡能有一句是真的也就不錯了。就這樣在靜緩的思緒中,摔跤比賽很快就過去了,快到正午時,那達慕迎來了高潮――賽馬。
那達慕的賽馬分為很多組,一群少年很快比賽完畢。鬱晚卿依舊興致缺缺,隻是覺得這方寸之地怕是無法離開,心中千思百轉,在東瑬時四哥的音容頻頻在腦海中浮現,她很想放開的,奈何人的脆弱和堅強,總是超出她的想象。“姑娘,姑娘,快看快看!”乍一聽到解語的聲音,沉浸在思緒中的晚卿被嚇了一跳,孿鞮洛疆騎在銀鬃馬上,手執馬鞭,如離弦之箭般衝出去,他身後幾名虎將窮追不舍,卻總是落了一截。
鬱晚卿似是感慨,自言自語道:“聽聞大單於三歲騎馬,十歲殺狼,果然是名不虛傳。”難怪他能和四哥在大漠並稱雙雄。凝溶大閼氏笑容燦爛,眸光漸漸悠遠:“你四哥十三歲去東瑬之前,曾來我匈奴做客一次,也是這般好男兒。”鬱晚卿聲音一下子亮了起來:“大閼氏,你說,四哥到過匈奴?我那時年幼,少與軍中的四哥見麵,不想他還來過這裡。”鬱晚卿笑靨如花的樣子,和冷靜自持時判若兩人,仿佛這時她才是個十七歲的少女。凝溶大閼氏見她一笑,半打趣半認真道:“你倒真是極肖似你母親,幾乎一模一樣,眉心都有一顆紅痣。”鬱晚卿當然知道凝溶大閼氏當年亦和母親齊名,見過自然不假,輕聲道:“是。先母,向我提過大閼氏年少時曾與母親齊名,皆為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