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解除後,薑鹽又開始在原野裡閒逛起來了。孟塘好脾氣地跟在他身後,兩道影子一短一長,像極了電視劇裡的少爺與保鏢。
兩人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孟塘的家,徐福生正愁眉苦臉地站在屋前的院子裡,直到看見自家孫兒來了,才微微舒展了眉頭,招了招手道:“塘兒,快過來。”
孟塘看了眼薑鹽,然後走了過去。
薑鹽本來不想過去的,但看到院子裡還躺了個人,一個婦女正背對著自己掩麵哭泣,他忽然想到什麼,便也跟了過去。
“我的兒啊!”
薑鹽還沒走近,就聽見婦女的哀嚎,連綿不斷的,淒慘極了。
“治不好嗎?”
薑鹽走到孟塘身邊,壓低聲音問了句。
“感覺是。”孟塘看著地上那人,帶點遺憾的歎息了一聲。
薑鹽又問:“那你怎麼救的我?”
孟塘還沒說話,徐福生先開口了:“乖孫兒,你是怎麼給薑鹽解的毒啊?”
徐福生眉頭緊皺,他已經給地下這青年看了好久,用了所有的方法,仍不見青年一絲蘇醒的跡象。
“求求你救救我兒子啊!”
婦女抹了把眼淚,伸手抓住了孟塘的衣服,看樣子她哭了很久了,眼睛都腫了。
薑鹽心生憐憫,偏頭盯了下躺著的青年,隻見這人麵目烏青,像被人揍了幾拳頭一樣,臉上毫無生氣。
“他還有呼吸?”薑鹽下意識脫口而出,又迅速掃了眼青年的母親。
徐福生道:“呼吸很微弱。”
“這蛇是從後山來的,如果沒猜錯和咬你的是同一個蛇種。”徐福生看著薑鹽,打過來的目光像看一個醫學奇跡,讓後者局促地摸了下腦袋。
薑鹽放下摸腦袋的手,看著徐福生問:“您也沒辦法嗎?”
徐福生搖了搖頭,繼而把視線落在孟塘身上。
“我……”孟塘開口說了一個字,然後又刹住車,隨即陷入沉默,直到抓住他的婦女更加嚎啕大哭起來,他這才又開口,“我是在後山采了一種草製成的藥給他敷上的。”說罷,用餘光淡淡地瞥了眼身側的薑鹽。
一提到後山,徐福生的表情微變,當這個禁詞被再次提起,他心中隱隱不安起來。
婦女差一點跪地,被孟塘眼疾手快扶起,抽咽的女聲在耳邊響起,“是我沒看住我兒讓他闖了後山,都是我的錯,但是,但是——”
“聽說你們兩個也是從後山出來的。”婦女在孟塘和薑鹽二人的臉上同時掃視一圈,忽地,他鬆開了抓住孟塘的手,轉而去抓薑鹽,“我就這一個兒子,幫幫我吧。”
薑鹽試圖抽回自己的手,一下、兩下,沒抽回來。他乾澀著喉嚨,就著僵硬的姿勢說:“可是我也隻有這一次生命啊。”
話音剛落,他就聽到孟塘隱忍地笑了一下。
徐福生也左右為難,最後還是孟塘開口:“我一個人去吧。”
薑鹽一怔。
徐福生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婦女卻破天荒地露出一個感激涕零的笑容,轉手又握住孟塘的雙手,連連鞠了好幾個躬:“謝謝你啊好孩子。”
陽光透過橫斜的樹枝落在院裡,將四人的身影都拉得很長。
薑鹽轉頭問孟塘:“你真要去啊?”
孟塘點了點頭,伸手覆蓋過薑鹽的頭頂。
黑色的陰影籠罩下來,薑鹽下意識往後一躲,“乾嘛?”
對方的動作頓了頓,“你頭上有葉子。”
孟塘收回手,指尖夾著一片落葉,已經隨著季節枯黃了。
薑鹽“哦”了聲。
之後,徐福生和婦女一起把地上的青年搬回了屋子。
“你什麼時候走?”
薑鹽也去了孟塘的家裡,他不是第一次來,所以顯得輕車熟路,仿佛在自己家裡一般。
相比起來,第一次回家的孟塘倒像個做客的人了。
“太陽下山就走。”孟塘說。
薑鹽“啊”了聲,眼睛微微睜大了些,“你還專門大晚上去呢?不怕蛇了?”
孟塘低笑了聲,“哥哥你要是擔心我,要不跟我一起吧。”
薑鹽“哼”了一聲,隨口道:“你保護我啊?”
孟塘沒否認,“是啊我保護你。”
薑鹽聽笑了,他可還惦記著自己手臂上的那個咬痕了,真是疼死了。
“我不想死了。”薑鹽回道,他覺得自己算是“死”過一次了,不想再進一回閻王殿了。
昏黃搖曳的燈光照在兩人中間的木桌上,孟塘單手支著下頜,平視另一邊的青年說:“那要是我回不來了,你的後遺症也沒辦法解決了。”
薑鹽倚在右側的牆壁上,漫不經心道:“有點道理。”
孟塘翹了下嘴角,帶點彆有深意的笑,“莫非哥哥是想和我殉情?”
“……”薑鹽不知道這人臉皮為什麼這麼厚,當然身為直男的他也不太理解對方一係列反常的行為,一心隻道:難道是我書讀得少的緣故?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我想活著。”薑鹽說,“我不想和你一起喂蛇。”
孟塘做出個傷心的表情,“哥哥真無情,就不能盼我點好的嗎?”
“那你乾嘛接下這個委托,又不是你的責任。”薑鹽幾乎是不經思考就說出這句話,然後他感到自慚形愧,似乎自己被蛇咬時也多虧了孟塘的見義勇為,否則他可能也活不下來。
薑鹽搶在對方開口之前,毫無感情地丟了句:“隨便你吧。”
孟塘見他沒有陪自己一同前往的可能性,有點遺憾道:“我會想哥哥的。”
“孫兒,你真的要去嗎?”
交談之際,徐福生下了樓,隨後走到兩人身邊,蒼老的聲音裡充滿擔憂,“我再想想彆的辦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