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溫莎錄取之後,卡琳的生活變得很規律:每天早上4時30分起床,5時30分準時到鼠場,開始第一遍喂食。之後清理鼠籠,給魔鼠洗澡,給城裡的寵物店送貨,去肉店買肉,第二遍第三遍喂食等等,一直乾到晚上8時,回家,把長成的木薯挖出來,稱好,等著傑克來付錢取貨,大概10時左右,睡覺。
她的經濟狀況也趨於好轉:溫莎在她乾了一個星期後就爽快的讓她預支了兩萬塊,作為之後兩個月的工資。瑪姬在差不多同一天寄給她一張兩萬塊的支票——卡琳猜想是有人重複付了一次賬,但她不做聲的通通收下了,而且以後也不打算認賬。一份她寄給了林頓,另一份她用來付11月份的稅款,剩下的錢用來做生活費。
由於常年在軍中,卡琳對生活品質的概念有些偏差,這一點她和一群流浪兒混在一起的時候還不是很明顯,但當她和一群收入穩定甚至不菲的人在一起的時候,就成了奇特的對比。最後,連溫莎都不得不開始注意那些“被索德爾人克扣的小家夥”的傳言了。
這一天,她從早到晚都跟著卡琳,連卡琳進城送貨和吃午飯都和她一起。下午5時30分,卡琳喂過魔鼠,在天台上吃晚飯,溫莎也上了天台,用一種古怪的眼光盯著卡琳看。
“乾嘛,溫莎?”
“卡琳,你有沒有彆的衣服?”
卡琳很警惕:“溫莎,你說過免費發衣服給我的!”
“我是說過,乾這個很費衣服,”溫莎看著她身上的襯衣和工裝褲,質地很好,耐磨耐臟,但在這個時節顯然單薄了點,“可你出門的時候,不用穿外套?”
“沒事。”卡琳搖頭,“我以前也不怎麼穿的,已經習慣了。”
“那——你就吃這個?”溫莎轉而指了指卡琳手裡的軍用黑麵包,這是卡琳從黑市上低價買的。
“嗯,”卡琳點了點頭,打開一聽軍用蔬菜罐頭,“便宜,而且很有營養。”
“什麼味道——這罐頭過期了,卡琳!”
“才過三個月,隻要沒過一年都一樣可以吃的,這比自己做飯劃算,而且營養還很均衡。”
“你確定?”
“以前常吃——怎麼了,溫莎?”
“沒什麼,我現在心理平衡多了,”溫莎歎了口氣,在卡琳身邊坐下,“我以前以為瑟拉斐人隻對索德爾人下手狠,沒想到他們對自己人下手更狠。”
卡琳聳了聳肩,把空罐頭盒扔進垃圾筒。“聽說你以前在索德爾軍隊裡呆過,那裡怎麼樣?”
溫莎攤了攤手:“差不多吧。但我們用不著吃黑麵包,也用不著吃過期罐頭。”
“真厲害。”卡琳幾乎是真心實意的羨慕。
兩個前軍人都沒再說話。過了一會兒,溫莎輕輕哼起了一支索德爾民歌,卡琳望著天邊的晚霞發呆。
“卡琳?”
“嗯?”
“你聽沒聽過布徹斯特這個名字?”
“不太記得了。怎麼?”
“愛麗絲·布徹斯特,索德爾人,和你差不多大,和我一樣的綠眼睛。見過嗎?”
卡琳仔細想了想。“沒有。”
“是嗎?”溫莎鬆了口氣,“她是我妹妹。我進戰俘營之前的最後一封信上說她要來前線看我,可這邊的難民區裡又沒有她,謝天謝地,最好她沒有來。”
“呆在蠻族的地盤上也不是什麼好事。”
“那倒是。”溫莎讚同的點了點頭,“那幫成天和魔獸呆在一起的家夥——聽說比你們還狠!”她看了看表,“我去特爾家,有事就去那裡找我!”
特爾是和溫莎一樣少數能混得上小康的索德爾人之一,而且比起溫莎,他的慷慨大方更得人心,每天晚上家裡都高朋滿座,談笑風生。溫莎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到特爾家裡去玩牌,直到8點卡琳回家的時候才回來。
11月就這麼一成不變的過去了,很快,新年將近,卡森軍團一年一度的征兵又開始了。
這在卡森城裡幾乎已經形成了固定的模式:從早到晚,電視裡廣播裡都開始不停的播放著那些大人物熱情洋溢的演講,卡森軍團裡的將軍一個不拉;幾乎每棟醒目的建築物上都貼著嶄新的征兵廣告,中心思想隻有一個:加入帝國軍,就擁有了一切!當然,街頭賣《新兵手冊》,《怎樣成為將軍》之類的小冊子和偽紀念章偽軍刀等等的攤子也同樣多了起來,連傑克都和人湊錢擺了一個。
溫莎和其他索德爾人一樣對那些鋪天蓋地的宣傳嗤之以鼻。到城裡買新年禮物的時候,她指著街頭的海報問卡琳:“那是真的嗎,卡琳?”
那張海報上用醒目的大字列舉了加入帝國軍的種種好處:豐厚的薪水,戰場補助,醫療保險,高水準的免費食宿,每年30天的帶薪假——
卡琳聳了聳肩:“是真的,反正奧丁那裡什麼都有。”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大笑起來,但卡琳的笑聲很快就停了:在十幾步外有一張第三特種團的征兵廣告,海報上軍旗迎風飄揚,艾絲特站在軍旗下,英姿颯爽,那雙褐色的眼睛正望著她!
溫莎的綠眼睛也正盯著卡琳看。那個安靜漠然的小家夥第一次在他麵前對某樣東西露出渴望的表情,就像一個小孩子眼巴巴望著櫥窗裡心愛的玩具,不,可能這個形容還不太夠——那眼神更像沙漠裡饑渴的旅人盯著泉水。她顯然是整個被那張海報吸引住了,溫莎等了整整五分鐘,終於耐心用儘:“卡琳!”
卡琳戀戀不舍的收回了目光,拎起手裡的東西和她一起離開。
“我還以為你會把那張海報撕下來帶走。”
卡琳搖了搖頭。“不。”
“反正那些反戰分子也會把這些東西撕下來,說不定還會踩上一腳。”
那個堅決的表情立刻動搖了。溫莎不由得笑出聲來:“你沒談過戀愛吧,卡琳?”
自己的名字和“戀愛”這個詞兒扯上關係讓卡琳覺得有點驚奇:“沒有。”
“有些東西越壓抑就越控製不住。你得把眼睛從它上麵轉開,想想彆的,這樣反而比較容易到手。”
卡琳有些惱火:“我從沒想過要和誰談戀愛!”
“所有的感情都是一個道理,我知道你肯定沒想過和那個什麼上校——”
“威斯特上校。”
“都一樣。我知道你對她不是那種喜歡,卡琳。你看她就像那些軍校裡的學生看給他們做演講的英雄。”
卡琳和軍校學生們聽過那些演講,但那種場合她不是在打瞌睡就是發呆,鮮有的幾個精神抖擻的時候都是和那些憲兵一起討論該踢那幾個少爺的屁股。想到那種被自己嘲笑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傻乎乎的盯著台上人看的表情居然出現在自己臉上,卡琳覺得很羞愧。溫莎為人穩重和善,和特種團又沒什麼關係,她覺得自己在溫莎麵前沒有必要偽裝,但她也不應該——
“我沒那麼傻吧,溫莎?”她有些鬱悶的問。
溫莎現在確定卡琳的某些地方肯定出了偏差。“我聽人說過這位上校,卡琳。滿月節演習的時候她指揮得還不錯,對部下也挺好,長得又那麼好看——現在那幫軍校裡的學生都拚命的往特種團裡擠,報紙上的口碑也很不錯,不然你以為她為什麼能上征兵廣告?喜歡一個好長官沒什麼,這隻證明你有眼光,卡琳,你是不是想在她手底下乾活兒?”
卡琳聳了聳肩:“我隻想離她遠點兒。”
要不是手裡拎著東西,溫莎幾乎就要敲一敲那個詭異又彆扭的小腦袋了。“嘿,卡琳,”她咬牙切齒的說,“你們軍隊裡難道沒有心理輔導什麼的嗎?”
“有過幾次。”卡琳撇了撇嘴,“全是什麼PTSD之類沒用的東西,那幫人生怕我們一出軍營就會用酒把自己醉死,用女人把自己累死,或者變成殺人魔,可我根本不喝酒,也對女人什麼的沒興趣呀。”
溫莎默然的盯著那個一臉仿佛一切都是理所當然一樣的孩子。卡琳最近午餐和晚餐都由溫莎提供,吃得很好,生活又規律,臉上紅潤了不少;她的頭發已經長到齊肩,剛剛剪了個新發型;身上的大衣,圍巾,手套,小皮靴都是在溫莎的嚴令下新買的,最近卡森城最流行的款式(卡琳對這種浪費的消費方式極度鄙視,為此溫莎替她掏了一半的錢);她現在整個人看上去就和街頭尋常的女孩子一樣,清秀,時尚,帶著年青人特有的朝氣——但隻是看上去而已。她知道怎麼照顧自己,但那隻是斯巴達清教徒式的衣食周全;她早就懂了什麼是性,但對戀愛卻懵懵懂懂;她知道PTSD,乾起活來老練利落,卻對某些正常的,人人都會有的東西束手無策。
我絕對不會讓你也變成這個樣子,愛麗絲。
溫莎暗自下定了決心,繼續這場艱難的心理課:“還是那句話,卡琳。有些東西越壓抑就越控製不住,特彆是感情。我猜你大概知道這句話,但知道和做到是兩回事。我敢肯定至少你從沒和這位上校好好說過話。有些事情看上去可怕,但隻要正麵麵對,你就會發現它永遠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糟。”
“現在已經很糟了,溫莎。”
“也許吧。可我不覺得你真喜歡現在這樣的日子,卡琳,至少我看不出來。你是從軍隊裡出來了,但你的腦袋沒有跟著一起出來,我一直沒想明白你喜歡那地方什麼,但是你明明喜歡威斯特上校,不是嗎?可能有彆的什麼東西吧,但至少這一點我能看出來。卡琳,兩條路,要麼把你的腦袋整個改掉,把以前都忘掉,安安心心的過太平日子,要麼就乾脆加入特種團,巴住那位上校往上爬,死也彆放手——你現在還年輕,還有時間,但彆以為有什麼中間路可走,這是過來人的經驗。”
卡琳安靜的想了一路,回到鼠場門口才小聲的開口:“你真有點羅嗦,溫莎。”
“哪個遇到和自己妹妹差不多大姑娘的姐姐都會羅嗦。”溫莎對她的回應並不滿意,她故意敲了敲卡琳的腦袋才把她手裡的東西接過來,又翻出一個大包裹遞給她,“算是新年禮物吧。你從今天開始放假,三個星期的帶薪假。我要出趟遠門,鼠場這邊特爾會找人幫我照看,如果到時候我還不回來,你就去找他。對了,給你個忠告,小家夥。新年的時候彆一個人悶在家裡,也彆隻想著錢,出去逛逛街,看看新年遊行什麼的,做點你這個年紀該做的事,不過,最好彆去卡森第三大街。”
卡琳抱著包裹盯著溫莎看了一會兒。“我也給你個忠告,溫莎。”她低聲說,“彆和他們混在一塊兒。那群笨蛋成不了什麼氣候。”
溫莎的笑容僵住了。她警惕的盯住卡琳:“你想說什麼?”
“索德爾救國組織,你們的叫法。索德爾遊擊隊,我們的叫法。”卡琳笑了笑,“特爾他們嗓門很大,但有時候做事很粗心,他們早晚得連累你,溫莎。”
“沒什麼連累不連累的,我是索德爾人。”
“而我是瑟拉斐人。”卡琳冷冷的說。
“小家夥,”溫莎的語氣幾近歎息,“我媽媽和妹妹還留在索德爾,我得找人幫忙打聽她們的消息。而且,愛麗絲和你一樣大,肯定得參軍——卡琳,我不能把我妹妹從那個地獄接出來,再眼睜睜把她送進火坑。我們來瑟拉斐是想正常的活下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那可能沒用,但我不能什麼都不做。”
“那就祝你好運,溫莎,希望這一次不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
“不去告密?”
卡琳聳了聳肩。“要是新稅法改了對我也有好處。”她拎起東西,轉身打算離開,溫莎叫住了她:“等等。”
她匆匆上樓,拎出一對雪白的小魔鼠,那隻母鼠肚子鼓鼓的,顯然懷孕了:“這個給你。純種的伊維薩魔鼠,新年後應該就會產仔,最多養一個星期就可以出手,一隻少於1000塊彆賣!這是我配的鼠糧,不夠就過來拿。”
卡琳驚訝的眨了眨眼睛:“封口費?”
“不,”溫莎笑了,笑容坦誠而溫柔,“因為你沒有嘲笑我們這些喪家犬的癡心妄想。”
純種伊維薩魔鼠對伴侶極其挑剔,又極少發情,繁殖不易,市場上一直少見,但其實這種魔鼠懷孕後反而很好養,對食物環境都不太挑剔,一胎可產五六隻,成活率也很高。卡琳把那對魔鼠安置在特彆加固的小帳篷裡,每天定時換水換食,還加了隔音屏障。很快,那隻騷動不安的母鼠就安靜了下來。
第二天就是779年最後一天。卡琳把天台打掃的乾乾淨淨,包括那間前主人建造的那間溫室,然後從小冰箱裡挑出一塊精肉,剁成肉末,仔細的拌在鼠糧裡,給魔鼠加餐。又借用洛斯子爵的廚房,給自己做了一個小蛋糕。
之後,她想了想,還是搭計程車去了市區,買了一瓶香檳,又把那張特種團的海報偷偷揭下帶了回來,貼在了溫室的玻璃牆上。
卡森城最近天氣不好,不是雨夾雪就是大風,這裡最安全。
卡琳把蛋糕和香檳擺在海報麵前:“這是我賺來的,乾淨的。”
她又想了想,在出門去照顧小魔鼠的時候,又加上了一句:“新年快樂,艾絲特姐姐。”那個在她胸口翻騰了很久的名字說出口,卡琳幾乎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卡琳的房客這個新年也很忙。洛斯先生正忙著參加各種商務宴會,已經兩個星期沒有回家了。而他的侄子,和其他軍校的優秀畢業生一起被邀請參加了卡森軍團的新年晚宴。洛斯收獲頗豐:他聆聽了林頓元帥的新年問候和鼓勵,還和很多偶像一起交談,握手,合影,包括那位威斯特上校!之後,他們意氣風發的參加了新年火炬遊行,沿途高唱軍歌——這一切都很完美,除了索德爾人請願遊行的隊伍堵在了卡森第三大街,讓他們不得不繞路以外。
洛斯因為同情索德爾人而和同伴吵了一架,但這對他的心情並沒有太多的影響。一切前途光明而且伸手可得的小夥子通常都會像他一樣開朗樂觀而且熱情洋溢不知疲倦:他們的生活剛剛開始,而且這個世界是應該屬於而且也必然屬於他們的!
一直到上午10點鐘,洛斯才幸福而疲倦的回到家裡,然後想起來應該對自己的房東小姐說聲新年快樂,可一上天台就愣住了:那頂帳篷半敞開著,裡麵似乎是用簡易柵欄圍著什麼,卡琳整個蜷縮在帳篷門口,頭發上,身上裹著的毯子上都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子爵先生仔細打量了一會兒她的臉,然後搔著頭發下樓了。“真奇怪,”他小聲的嘟囔,“這樣子也能睡得著,而且還在笑——”
卡琳因為母鼠的提前生產一直忙到天亮,這時候睡得正沉。一隻小魔鼠喝足了奶,悄悄從簡易柵欄裡爬了出來,爬到了帳篷門口,用纖細柔弱的小爪子抓了抓卡琳毯子上的白霜,又舔了舔,之後就放棄了這些冰涼沒味道的奇怪的東西,開始自己跌跌撞撞的散步,並因為這些新體驗得意的吱吱叫。很快,它的兄弟就加入了她的行列。又一隻,兩隻——最後五隻新生的小魔鼠全爬了出來,在新天地裡跑來跑去(稱之為爬可能更恰當),並開始他們第一場吱吱吱的大合唱。
卡琳依舊睡得很香。這一次在她的夢裡,沒有那些刺耳的軍號,斥罵,慘叫,飛彈爆裂的聲音,也沒有皮鞭,軍棍,魔獸,蠻族,夢裡的世界無比乾淨安寧,甚至沒有一丁點死亡的陰影,唯有新生。
新年後第二個星期,在五隻小魔鼠都賣出去之後,卡琳收到了一份意外的新年禮物——特彆入伍通知書。
奧丁曆770年,是瑟拉斐帝國與蠻族交戰的第一年。由於當時兵員損失慘重,當年7月緊急修訂的新征兵法規定,從入伍的日期開始十年內,部隊有權將已經離開部隊的軍人找回部隊當中以補空缺,因此很多人都會服滿十年役後才申請退伍,以免自己剛剛開始新生活又被送上戰場,雖然這樣活著退役的機率相對更小。不過基於某種理由,那些被軍隊開除的敗類通常都不會被召回,卡琳以為自己也不會例外,但現在——
她鬱悶地盯著那個給她送來這份禮物的人:“第二軍第一師直屬第一旅第二團見習參謀?怎麼回事,哈德?”
“上上個月博爾特少將好不容易才約到林頓中校共進晚餐,這是個獻殷勤的好機會,可林頓中校當天的心情很不好,據說是因為收到了某個家夥的信;滿月節演習時他被威斯特上校打得灰頭土臉,很想給她點顏色瞧瞧,聽說某個家夥很得她看重。”
“果然我一碰上那個林頓就要倒黴。”
“我看你碰上威斯特上校也一樣倒黴,卡琳。”
“威斯特上校隻是同情我而已,哈德,如果她碰上你在街上賣木薯肯定也會做一樣的事。”
哈德攤了攤手:“你覺得這個理由那個博爾特會信嗎?”
“不可能,居然為了教訓我白白給我一個中尉軍銜,這種瘋子的腦袋誰知道怎麼長的——算了,彆管他怎麼想,”卡琳歎了口氣,抬起眼睛,“我想知道的是,你現在怎麼想。”
青年聳了聳肩:“我覺得至少我們得找個地方,好好談談。”
兩個人找了一家偏僻的咖啡館,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坐下,各自點了飲料。
哈德率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卻猛地噎住了。他好不容易才把口裡的液體咽下去:“這他媽的咖啡簡直沒救了——你應該告訴我的,卡琳!”
“你以為我為什麼隻點了一杯水?”
青年瞪了那個理直氣壯的人一眼,召來侍者:“給我也來一杯水,和這位小姐一樣的!”
兩個人一人一杯水的隔桌對峙了一會兒,青年搔了搔頭發:“長話短說,卡琳。老實說最開始我有點惱火你不肯幫忙,我覺得那件事對你沒什麼害處,不過後來我見了威斯特上校,她一個照麵就把我拆穿了——啊,不是說我們兩個的事——是我自己的事,卡琳。我的檔案裡有點小毛病——那位上校真是火眼金睛!我覺得她應該比博爾特少將更厲害,也有前途得多,卡琳。她對你看法不壞,至少有那麼一點好奇。”
卡琳笑了笑:“好奇我那些勳章怎麼來的?好奇一個C級偏下的混蛋怎麼混到現在的?那些翻過我的檔案的家夥都想看我做馬戲表演。”
“管她是怎麼想的呢?”青年的手指輕敲桌麵,目光打量著卡琳,“重要的是我和你。博爾特少將是想給你點教訓沒錯,不過如果你肯給他辦事的話,說不定他也會饒了你。”
“你打算替我求情,哈德?什麼價錢?”
“我說了,威斯特上校說不定更有前途,隻是她現在對我有點成見,而且我也有把柄在博爾特少將手裡。”青年傾過身,低聲開口,“幫我,卡琳。”
“怎麼幫?”
“我的把柄我自己處理。你得讓威斯特上校接受我。我可以幫她做事,當然我想她也應該會足夠慷慨。這件事對你也有利,卡琳,我可以跟博爾特少將說你願意幫她對付威斯特上校,而且萬一威斯特上校垮台,我也同樣拉你一把。”
“這打算不錯,兩家通吃,可是,哈德,”卡琳瞪著他,“我又不是威斯特上校的親信,她憑什麼聽我的話?”
“威斯特上校不是笨蛋,卡琳,你也不是。她不重用你才奇怪呢。”
“我拒絕了,哈德。”卡琳聳了聳肩,“兩次。你覺得我還能有什麼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