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與死去的(二) 蠻族的狩獵季自……(2 / 2)

通道儘頭透明的隔離牆外並沒有法師審視實驗材料的身影,卡琳點了點頭,悄悄鬆開緊握的拳頭:“彆試,會沒命。”

她的話剛出口,人群後麵傳來驚呼,一個年輕的士兵突然雙手掐著喉嚨倒在地上,皮膚通紅,透出一陣陣熱氣。

特萊斯神色凝重地注視著那個可憐蟲掙紮的全過程,直到五分鐘之後他斷了氣,被幾個穿著索德爾軍服的法師塔看守抬走:“就是這樣?可是,他們到底是怎麼——”

“那是法師們的秘密!”彬克得意洋洋地說,“沒人知道怎麼回事!”

林頓抿緊了唇,一個聲音從她耳邊響起:“聖力的後果可能更糟糕,長官。這裡神官可用不上,貴族也一樣沒有——如果您不打算去換精金的話!”

林頓轉過臉,深深地看了卡琳一眼:“謝謝你的提醒,我不會輕舉妄動,中尉,我沒有自殺的打算!”

那張臉上和其他人一樣臟汙憔悴,但那雙藍眼睛卻依然清澈明亮,仿佛有火焰在裡麵燃燒。

卡琳突然覺得自己的胃好受些了。她笑了笑,伸手扯下了林頓的肩章和領章,把之前從其他屍體上扯下來的上士的領章和肩章彆在她的軍衣上:“很多人都這麼乾,如果你真想活下去,從現在起,就一切聽我安排,安博。”

林頓把自己的肩章和領章握在手裡,看到特萊斯,彬克肩上都掛著上士的肩章,而洛斯也猶猶豫豫地給自己換了個二等兵的頭銜,才皺著眉點了點頭。

正如卡琳和特萊斯所料,他們這一小隊悄悄給自己降級了的軍人果然不再引人注目。那個胖看守從卡琳(這一隊裡此時她的軍銜最高)手裡接過四塊金表和三個戒指,滿意地抬起手,指向右邊通道儘頭:“你們今天就去D12區!兩人一間,把自己先洗乾淨!明天5點,聽到哨聲就起來!到時候就有事了!”

“您真是個好人,長官!”卡琳從懷裡掏出一條金鏈子,塞進看守手裡,旁邊的特萊斯和彬克也配合地不停奉承,“謝謝您!”

這樣的諂媚顯然讓看守的自尊得到了極大滿足,他低聲提醒卡琳:“我看你挺識時務的,明天,多對富泰爾那個家夥說說好話,他會給你們分點輕鬆活兒,至少不會死得太快!”

仿佛這句話是最慷慨的禮物似的,他一臉滿足地摸了卡琳胸部一把,然後挺直腰板離開了。

卡琳對看守的舉動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甚至有些欣然——她省下了兩塊金表!但小隊裡其他人的反應卻不儘相同:特萊斯和彬克默不作聲地皺著眉,臉色都陰沉了下來。洛斯漲紅著臉,捏緊了拳頭,林頓一把把她扯進了隊列中間,仿佛想要遮蔽什麼似的,擋在她和通道右側那些看守之間,氣得渾身發抖:“那些,那些混蛋!”

卡琳聳了聳肩,想要掙脫林頓的手:“這種事兒挺常見,安博,而且——”

“那就不該讓女人挺身而出,”特萊斯伸手把她的肩章和領章扯了下來,彆在自己的軍衣上,把自己的上士肩章塞進卡琳手裡,“拿著,等我死了,”他指了指自己肩上的中尉肩章,眨了眨眼睛,“你再拿回去。”

“彆爭啦,”彬克笑眯眯地說,“男人和男人更好交流,反正我看他們和卡森軍團裡的家夥也差不多。”他背後的洛斯一個勁兒的點頭。

卡琳無可奈何地任憑這些人安排:女士是需要特彆優待的,她和林頓當然要在一起,而且要單獨睡一間! 最乾淨的那一間!

一進入囚室,林頓立刻把門緊緊拴上,一臉嚴肅地站在門口:“中尉,你可以先去洗了,我來守門!”

卡琳啞然失笑。“這裡很安全,安博,如果他們對人有興趣,也不會在這裡!”她指了指頭頂的窺視孔裡的微型攝像頭,“法師們很討厭公私不分的人,每個囚室裡都有這個,既可以防止囚犯逃獄和自殺,也可以防止看守們監守自盜。”

“真的?”

“千真萬確。”卡琳拿起剛剛發給她們的洗漱用具,“我先去洗了,安博。你可以,”她環顧室內一周,囚室裡的陳設和記憶中的一般無二:兩張草席,兩條薄毛毯,沒有窗戶,不知名材料的牆壁反射著半明不暗的光,角落裡有一間單獨的洗浴間,用同樣不知名的材料製成的矮牆隔開,“你可以先歇一會兒了,長官。”

很快,洗浴間裡傳來了水聲。林頓警惕地站在門口,心底滿滿的不安和恥辱讓她無法平靜地坐下來,那個看守肥臉上猥瑣的笑容不斷地在她腦海裡重複。

混蛋!她咬緊了牙,氣憤得眼裡泛起了淚花,她甚至沒法開口為自己的部下討個公道!在這個地方,她是如此無能為力——

林頓中校的自責在卡琳出現後嘎然而止。和其他時候一樣,卡琳身上依舊除了一條毛巾以外什麼都沒有,而且,那條毛巾居然纏在左臂,而不是其他地方!

林頓反射性地踮起腳尖,透過門上的小窗口朝通道內看了看,確定沒人偷窺後,立刻滿臉通紅地抓起剛剛發給她們的索德爾軍衣,遞給卡琳:“穿上,快穿上!中尉,這裡有攝像頭!”

卡琳聳了聳肩,慢條斯理地穿上衣服,她的穿法很奇特:穿上襯衣,再把臂上的毛巾從袖子裡抽出來,隨手朝林頓輕佻地晃了晃:“您不去洗嗎,安博?”

林頓瞪了她一眼,拿起衣服和毛巾,進了洗浴間。卡琳鬆了一口氣,抱著肩膀,在牆角的草席上坐了下來。她的手還在微微顫抖,肩上的那個標記開始微微發燙,那是魔法陣對這個標記的影響,卡琳並不確定,法師們會不會據此發現她。

不會,絕對不會,她一遍一遍給自己打氣,戰場上他們對自己和其他人一視同仁,這裡肯定也一樣,隻要她不主動暴露。

如果萬一暴露了,卡琳咬緊了牙,那就像那一次一樣,拚命地活下來。

這一夜卡琳睡得很不安穩,陰暗混沌的噩夢一個接著一個——對於一個深知第二天麵對的是什麼的人來說,這一點並不妙。她必須好好休息,保持充沛的體力和清醒的頭腦——卡琳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但卻沒有效果。囚室內的溫度偏低,這讓體溫偏低的卡琳更難以入睡。

這樣下去不行,卡琳咬著嘴唇想了想,一個念頭從她腦海裡冒了出來,她翻了個身,對上林頓的臉,中校小姐皺著眉閉著眼睛,微微咬著下唇,拳頭握得緊緊的,顯然也沒能入睡。

“安博,”卡琳輕聲說,儘量調整出最誠懇溫和的語氣,“在這裡,隻有,隻有貴族才會像您這樣睡。”

貴族這個詞兒顯然刺激到了中校小姐的神經,她立刻睜開了眼睛,清澈的藍眼睛裡一點睡意都沒有:“什麼?”

“你看,這裡這麼冷,毯子又這麼薄,”卡琳提起身上的毯子抖了抖,“這種時候,通常人們都擠在一起睡,利於保暖。”

林頓小姐從來沒和彆人擠在一起睡過,她猶豫不決地盯著卡琳看了一會兒,仿佛下了很大決心似的,把自己的草席拉到卡琳的身邊,離卡琳儘可能遠地貼著草席邊緣小心躺下:“這樣?”

卡琳點了點頭,林頓鬆了一口氣,但下一刻她就被人整個擁入懷中,那個人在她耳邊低聲開口:“就是這樣,安博,這樣我們就都不會感冒了。士兵們都是這樣,您該不會不習慣吧?”

林頓硬著頭皮,違心地點了點頭。

“那就好。”卡琳笑眯眯地說,心滿意足地收緊了手臂。

在卡琳還被稱作安琪莉卡的時候,每個晚上都要抱著大大的玩偶才能睡得著,這也是安琪莉卡最女孩子氣的地方之一。卡琳很欣慰自己這個久違了的習慣此刻仍然有效,她一邊想象著林頓驚詫懊惱的表情,一邊安心地繼續給自己催眠——卡琳•萊斯,你還活著,還能說話,能聽見彆人的呼吸,能感受到彆人的溫度,所以,那些東西都沒什麼可怕的,你還得竭儘全力地活下去——這一次催眠很有效,她很快就睡著了。

卡琳的睡相很老實,幾乎一動不動,沒有拳打腳踢打呼磨牙等等不良習慣,但中校小姐自記事起就秉承著睡眠時間是極親密的個人時間這個觀念,雖然自從成為戰俘的那一刻起,她就有了某些覺悟,但被某個堪稱(至少私人方麵)生疏的人像樹袋熊一樣抱在一起入眠,還是暫時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

而且,卡琳的身體,就貼著她的背!隔著兩層薄薄的襯衣,林頓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卡琳的身材曲線,這讓她更是欲哭無淚。但是,她必須得習慣——林頓在黑暗中默默地一遍一遍地告誡自己,習慣,習慣,習慣——她的重複也很有效,過了近一個鐘頭,中校小姐彆彆扭扭地在疲勞和自我催眠雙重努力下,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