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4時,一陣尖利的哨聲響起。D9-D12的新戰俘們戀戀不舍地從草席上爬起來,在虎視眈眈的看守的注視下,排著隊沿著環形通道逆時針行進。法師塔底層的結構簡單明了,一條長長的寬闊的環形通道,內環是布滿紫色線條的牆壁,外環是被分為四塊的居住帶。
林頓一邊隨著人流前進,一邊默記方向:以戰俘居住的D區為起點,逆時針依次經過看守居住的C區,看上去像訓練場的B區,為首的看守在標著A-1的牌子前停住了腳步,轉過身朝戰俘們大聲嚷嚷,好像在驅趕一群不聽話的牲畜:“進去!統統進去!”
兩扇金屬門霍然洞開。裡麵是階梯分布的扇形大看台,兩排軍服筆挺軍靴閃亮的軍人站在透明的隔離牆前,一個個臉色紅潤精乾利落,和穿著沒有領章肩章的舊索德爾軍衣一臉憔悴的戰俘們形成了鮮明對比,而且,最令人驚訝的是,他們穿的是居然瑟拉斐的軍服!
戰俘們開始交頭接耳,站在隊列最前方的掛著上尉軍銜的中年男子習以為常似地拍了拍手:“肅靜!肅靜!”
他的喊聲效果不大,但很快,幾個看守怒氣衝衝地舉著槍托朝聲音高的地方劈頭蓋臉地砸下去,這成果立竿見影:幾個倒黴的家夥踉蹌倒地,血流滿麵,與此同時,人群也徹底靜了下來。
那兩排軍人冷冷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仿佛這些和他們都完全不相乾似地,那位上尉板著臉,聲色俱厲地開口:“諸位,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但顯然你們還做得不夠!從今天起,我,裡德•富察爾就是你們的教官!你們必須服從我的每一個命令!不得質疑,拖延,反抗!明白了嗎?”
一陣靜默。
這小小的緘默式的反抗似乎並沒有被富察爾放在心上,他咳嗽一聲,拿起戰俘名單:“現在開始分組,每一隊按名單順序到看台上就座!1741隊,博特,邦菲爾,博爾達——”
林頓暗自數了數,那似乎是按照登記的順序隨便劃分的,每40人一隊,第一營的37個人奇跡似的被分進了一個隊伍——1743,隻是多了彬克和兩個列兵。
“奧丁保佑。”她和洛斯都鬆了一口氣。特萊斯悄悄捅了麵無表情的卡琳一下:“這麼多年,他們都是40個人一隊?可真是死板。”
“那是因為我們的偵查分隊編製一直都是40人。”卡琳低聲回答。
這答案顯然讓對方有些摸不著頭腦,他繼續詢問:“他們這麼做,到底是要乾什麼?”
現在分組已經接近尾聲,戰俘裡上尉以上軍銜的軍官名字都被跳了過去,他們孤零零地站在看台前,茫然無措地四處張望,卡琳指了指那幾個戰戰兢兢的身影:“看!”
分組結束了。那兩排軍人利落地分成兩排,與此同時,他們背後的隔離牆也緩緩上升,露出一個入口。隔離牆內是一片寬闊的橢圓形操場,操場中央矗立著一座高高的精金外殼的塔樓,針形塔尖沿著精金穹頂的孔狀天窗鑽了出去。此刻塔樓底層的大門也同樣緩緩升起,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穴式入口,仿佛怪獸張開的大嘴。
那十幾個軍官都被趕進了操場,隔離牆重新落下,在牆體與地麵接合的一瞬,十幾隻身形巨大的高階魔狼從塔樓底部洞穴裡竄了出來!
這場光天化日之下的突襲——或者說屠殺五分鐘就結束了。隔離牆內外一片寂靜,隻有魔獸咀嚼血肉的聲音。
和之前一樣,那些軍人漠然地注視著這一切,仿佛這隻是天天都會發生的,微不足道的鬨劇。
林頓死死咬著嘴唇,極力按捺住撲上去拚命的怒火,洛斯驚駭地捂著嘴,壓下胃裡的翻湧,彬克臉色慘白,再沒了往日的輕佻,特萊斯轉過臉,問自己身邊那個臉色平靜地和那些軍人一樣的家夥:“這就是你說的活下去,卡琳?在魔狼的胃裡?”
“這是下馬威,”卡琳垂下眼睛,聲音裡帶著乾巴巴的平淡,“我們可是用來檢驗魔狼戰鬥力最好的實驗品,他們不會用的這麼浪費!放心,那個富察爾肯定會告訴我們如何去做——憑我們的身手,肯定能活下來!這不算什麼!”
這確實不算什麼,她盯著眼前血肉橫飛的景象想,因為最糟糕的情景——那些法師還沒出現。
正如卡琳所說的,之後富察爾並沒有把剩下的戰俘排著隊送進屠宰場,而是做起了名符其實的教官。每個小隊都開始重新學習那些他們在卡森軍團裡就習以為常的東西:攻擊,撤退,防禦,單人格鬥,體能訓練,各種戰術動作等等。
訓練為期一個月,每天訓練時間很長,但要求並不是十分嚴苛。每個戰俘都竭力時時刻刻做到最好,因為失敗者的下場很容易看到——那個魔狼洞穴的門,在他們訓練的時候,從來沒有關閉過!
托之前長官堅持不懈地訓練的福,第一營——現在是1743小隊的人們都通過了這場考驗,但其他小隊的人就沒這麼幸運,有的小隊隻剩下不到一半的人,不得不重新打亂分組。林頓發現,這樣重新分組的小隊編號後都多了一個字母——B,如果再經曆一次重新分組,那個字母就會變成“C”。這顯然是某種特彆的分類方法,隻是這方法透著陰森森的不祥,讓她總有些心浮氣躁。
其實從卡琳的角度看來,林頓這一個月的表現很不錯:中校小姐既沒長籲短歎,更沒莽撞衝動,也沒像某些愚蠢的家夥一樣妄圖暗地裡搞些小動作——這樣的家夥都被目光如炬的富察爾挑出來喂了魔狼——而是像個真正的上士一樣,一板一眼地跟隨口令訓練。而且,中校小姐顯然對她的“貴族與平民”的說辭深信不疑,每天都乖乖地皺著眉頭當卡琳的玩具熊,這讓卡琳覺得很是新鮮。
經過幾周的緩衝,她現在並不需要格外的東西來調節心理和睡眠了,但囚室內的溫度偏低,對體溫偏低的人來說,一個溫暖柔軟的東西仍然有一定的吸引力。而且,中校小姐是如此的無害!每次看到那個彆彆扭扭躺在自己懷裡的人,卡琳總會想起之前自己養過的那些小魔鼠,它們總是豎著耳朵,一點兒動靜都會大驚小怪,吱吱叫著拱起脊背,豎起背上的毛,可一旦和人熟悉,就會放心大膽地在你身邊酣然入睡,再沒有一點兒提防。
林頓並不是笨蛋,在某些時候,她的學習能力和觀察力都讓卡琳驚奇,但此刻在某些方麵,中校小姐仍然堪稱天真不諳世事的典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