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琳從那些橫七豎八的屍體中爬起來的時候,埃利安還在抽噎。她跳下傳送帶,跌跌撞撞地朝埃利安走去,後者驚恐地抬起眼睛,那表情讓卡琳以為她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複活的僵屍。
“我不是和你說了我會醒過來嗎?”卡琳有點不耐煩,“現在是哪一天?”
埃利安盯著她,渾身顫抖,滿臉淚水,牙齒打戰,眼睛裡一片恍惚。
卡琳搖了搖腦袋,她覺得自己仿佛經曆了一個過長的長眠,理智還不是特彆清醒,手腳也不是特彆聽使喚。
“好吧,”她朝埃利安聳了聳肩,主動把手遞到對方手裡,“摸摸看,我是熱的,”她把那隻手拽到胸口,“心臟在跳,埃利安。”
埃利安仿佛被什麼燙到似地縮回了手。“我知道你沒死,”她低聲說,聲音裡滿是陰鬱,“我翻了很多資料,就在那天你告訴那些之後,從理論上說,你這種情況不是不可能發生——如果用大劑量融合劑強製讓魔力和奧丁力融合在一起,如果這種媒介夠強勢,而注入的魔力和奧丁力足夠均衡,可能會形成一種動態平衡——但大多數人體質都做不到這一點,他們不是偏向接受魔力,就是偏向接受奧丁力!保持這種動態平衡也很不容易,如果有一丁點兒純粹的魔力或奧丁力加入,天平就會失衡——如果不是每次試驗前你都注射了大量融合劑,如果不是之前你體內的奧丁力偏高,”她搖了搖頭,似乎想要擺脫那個可怕的想象,“你早就沒救了,安琪莉卡!”
“我聽不太明白。”卡琳仔細想了想,“不過聽起來似乎和灌滿瘴氣再加上防護罩的彈匣差不多?稍微刺激就會爆炸,但如果儘量不刺激保持平衡就能挨的時間長些?”
“也可以這麼說,”埃利安神情複雜地看了卡琳一眼,“我拿不準你這樣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但你最好永遠也彆再冒這個險,安琪莉卡,永遠!”
“或許吧。”卡琳審視了一會兒周圍的通道入口,努力回憶,“ 今天是哪一天?”
“你比預想的早醒了七個小時。”傳送帶緩緩前行,幾具屍體被一起送進焚屍塔入口,下一刻大量的紫砂從頭頂落下,埃利安瑟縮了一下,“你當初,也見到了這些?安琪莉卡?”
“嗯。”
“那你,那你,不會覺得——”
“覺得什麼?”
“不會,不會恨我?”埃利安艱難地吐出幾個字,膽怯而羞愧地看著卡琳,嘴裡一片苦澀,“如果我們回了瑟拉斐,這裡的這些——”
“我敢保證他們肯定歡迎你。”卡琳找到兩條似曾相識的通道,她站在通道口小心地摸索著牆壁,試圖找出之前自己留下的記號。
“可我學的是這麼邪惡的——”
“但是挺有用的。”卡琳隨口說。但這句話讓埃利安整兒人僵硬了。她沉默了一刻鐘,才重新開口:“安琪莉卡。”
那語氣平靜地有點不祥,卡琳轉過臉,後者看著她,眼睛裡滿是了悟和悲哀:“你到底是為什麼要帶我回去?”
卡琳指了指那些屍體:“如果沒有你,我早和他們一樣了,埃利安。”
“即使你不帶我回去,我也會幫你,”埃利安咬著牙說,突然提高了聲音,“你到底是為什麼要帶我回去,安琪莉卡!我唯一學會的隻有血魔法,可瑟拉斐根本沒法飼養魔狼,”那個可怕的設想在她腦海裡盤旋不去,“唯一能有用的,就是這個!你說過,沒有人能突破魔狼的封鎖線,如果那些人知道——他們也會乾出同樣的事,安琪莉卡!你我都不是傻瓜!”
“那又怎麼樣?”卡琳毫不在乎,仔細觀察了角落的刻痕一會兒,挺直身體,“如果一半的魔狼配上配合的士兵,你能想象那是什麼樣兒的世界嗎,埃利安?瑟拉斐會瞬間被它們吞掉!”
“你以為你這種情況是什麼,安琪莉卡?”埃利安第一次對她怒吼起來,聲音淒厲尖利得仿佛幽魂,“是奧丁的奇跡!看看這些,他們為了做到這一點犯下的罪——你以為瑟拉斐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奧丁啊,我回瑟拉斐,不是為了變成一個在自己的地方建起這種地方的罪人的!”
“你以為我是為了在瑟拉斐建這種地方才要帶你回去的嗎?”卡琳大踏步走過來,一把揪住學徒長袍前襟,黑眼睛對著學徒的眼睛,“不管你信不信,你肯定能救很多人,埃利安,我保證——瑟拉斐有很多混蛋,他們對做這種事一點兒都不會猶豫,但也有很多人會,我也是,雖然我是個混蛋,比你知道的還壞得多,但是,但是,”她鬆開手,轉過了臉,“我知道我們該乾什麼,至少不能讓這種東西出現在瑟拉斐——我們不是瘋子。”
“你保證?”埃利安的眼淚滾下臉頰,“你保證他們不會逼我去做,去做這些事?”
“我保證你能救很多人,”卡琳重重地點了點頭,眼睛筆直地望著學徒,眨都不眨一下,“包括我。現在,”她強硬地拉住埃利安的手臂,“你得先和我去救特萊斯他們。”
“穿過魔狼區的時候,你得格外小心,”後者跌跌撞撞地跟著她朝漆黑的通道深處摸去,渾身顫抖,但卻不再抗拒,“千萬彆對上它們的眼睛,也彆靠近它們,安琪莉卡——”
“從現在開始務必叫我卡琳,埃利安,卡琳•萊斯——為什麼,我記得它們挺友好的?”
“你現在的魔力值接近人體上限了,安——卡琳!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如果我擁有和你一樣的魔力值,我就可以接受法師圖騰——就是那個刺青了!隻要能順利通過那個魔法陣。法師與魔狼有著特彆的精神聯係,雖然沒人知道到底是為什麼,就像沒人知道奧丁是怎麼把神諭傳到神官腦袋裡一樣,但那聯係是建立在能控製魔力的基礎上,卡琳!你現在就像坐在火山上,如果不小心和魔狼建立精神連接,你說不定能控製它們,但更可能會精神崩潰,被魔狼同化,或者死亡,變成白癡——我說不上到底會怎麼樣,但我保證——”
埃利安的話突然停住了。她們已經走到了通道儘頭。仿佛被她們的腳步聲和話語驚醒似地,黑暗深處閃爍起一對對紫色的光亮。埃利安咽了口口水,鬆開了手,慢慢向後退去:“安——卡琳?”
“我知道可能會很糟,”卡琳眼睛緊緊盯著最大的那隻正朝她們靠近的頭狼,語氣平靜,頭也不回,“但特萊斯他們就在這後麵,我得賭一把,埃利安。放心,我運氣一直很好——如果我真的輸了,你就原路回去——”
頭狼一聲咆哮,埃利安朝後退了一步,又停住了。她眼前的卡琳昂著頭,而那匹狼乖乖地低下了頭,他們彼此審視著,對上了彼此的眼睛。
風從容從通道的另一頭穿行而來,帶著紫砂打在埃利安臉上,她獨自站在卡琳背後,克製著心底的不祥——眼前黑暗中的對對紫光,顏色和那些紫砂一摸一樣,仿佛煉獄裡爬出的幽靈,正打算把兩人一起挾卷入地底。
奧丁保佑,她低聲祈禱,忍耐著轉身逃跑的衝動,奧丁保佑,讓我們回去,回瑟拉斐。
林頓此刻仍然在伊斯的臥室裡,或者更確切點,她在法師臥室的那張大床上。
伊斯第一時間就把卡琳的死訊告訴了她,對她意外的平靜反應很是不滿。“我記得你挺喜歡為你的部下哭哭啼啼的,林頓,”她用一根手指挑起林頓的下巴,仔細審視那雙冷淡的藍眼睛,“怎麼,她不是為你而死的嗎?如果不是她,這時候躺在那裡的就是你了啊,林頓。”
林頓安靜地彆過了臉。“為我而死的人已經夠多了,閣下。”
伊斯笑了起來。“或者還不夠。”她側著頭想了想,“我們最新培育的魔狼還沒測試,就用1743小隊怎麼樣,林頓?”
那雙藍眼睛安靜而順從,仿佛那隻是一件與己無關的小事。“隨你的便,閣下。”
這意料之外的反應讓法師眯起了眼睛,仔細地審視眼前蒼白瘦削的身體,她安靜地躺在床上,沒有一絲試圖反抗的跡象。隻是有點兒安靜的過了頭,法師想,那種仿佛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了似的安靜讓她隱隱地有些不舒服。
“安博,”她俯身吻上林頓的唇,“你的朋友都這麼叫你對吧?既然你一切都隨我的便,那現在也按我的心意去做——我要你彆隱瞞你的快樂,一絲一毫都彆忍耐!”讓那雙眼睛,那張臉,那個聲音,那個身體都染上我的色彩,一絲一毫都不放過!
這一次,林頓順從了。這一點給了伊斯極大的成就感,在最後關頭,她第一次鬆開了林頓的手銬,隻為了享受那個身體主動擁向自己的快感。她整個兒人,完完全全都是我的,當她擁抱著那個汗濕的身體時,第一次帶著新鮮的喜悅這麼想,好半天才戀戀不舍地放開那個軟在她懷裡的玩具。
“你做得很好,林頓。告訴我,”當兩人在柔和的燈光下平靜下來時,她輕輕吻了吻身邊汗濕的火紅長發,“你想要什麼獎勵?”
林頓一聲不響地看著她,藍眼睛還是那麼安靜,她仿佛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伊斯剛剛說的話:“隨你的便,閣下。不過——”
那帶著倔強的猶豫看上去極為楚楚可憐。伊斯不由得笑了,這種居高臨下的掌控感讓她愉悅萬分:“說出來,林頓。隻要不是違抗我意願的事,我願意滿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