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巢(一) 就像所有的勝利的逃亡者一……(2 / 2)

“你在知道軍法對瀆神者的處理條例的情況下依然選擇參軍?”

“一開始我彆無選擇,”卡琳聳了聳肩,“後來麼,最危險的地方就最安全。”

“我看了霍斯特院長對你的全麵檢查報告,他認為你是個罕見的很有研究價值的病例。帝都第一特彆醫院希望接收你,他們會給你最好的待遇和治療。”艾絲特的聲音和卡琳一樣平靜,“我想聽聽你的意見,少校。”

卡琳的胃開始抽搐,她極力壓製那股惡心的嘔吐感。“我寫了,不,是我和卡希裡,埃利安•卡希裡合寫了一份報告,您,您覺得怎麼樣,長官?”

那聲音裡第一次帶出小心翼翼的懇求味道,艾絲特麵上卻依舊不動聲色:“很有趣的提議,但那超出了我的能力。以我個人而言,我更建議你接收醫院方麵的意見,我保證,你不會受到任何不人道的待遇。”

“我知道。”卡琳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抬起頭,“我不知道埃利安是不是對你提過,法師塔裡的那個焚屍爐和那些紫色的骨灰。我第一次逃出去的時候也經過那裡,那時候我個子還很小,那些骨灰幾乎埋過我的大腿,我在那個地方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很久,久到以為自己被那些死人纏住了,沒可能出來——那些東西我印象很深,隻要看到一眼就能認出來,所以,所以,”卡琳垂下眼睛,背後沁出的冷汗沾濕了襯衫,“我曾經替一個上士的老婆去特彆醫院領她丈夫的骨灰,我記得那些骨灰,它和法師塔裡的一摸一樣。我問過埃利安,正常人的骨灰是不會變成那樣的,普通的瀆神者也不會,隻有,隻有做了特彆的實驗的人才會。”

卡琳依然記得那一天自己的感覺,那種明明站在陽光下卻冷得渾身發抖的感覺卷土重來,她極力忍耐著,隨手端起小桌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您——要喝咖啡嗎?”她指了指咖啡壺,掩飾自己的失態,“現在正好。”

她的聲音在微微發抖。艾絲特安靜地看著她,心底升起一絲了然。但是,還不夠,她不動聲色地想,再次開口:“就是因為這個,你才想到那個提議,對嗎,少校?”

“有人告訴過我,一個人沒法和一個國家對抗,瀆神者不可能隱瞞一輩子,我知道我做不到,長官。我知道我們這樣的人隻能當炮灰,也隻會這個,我沒奢望彆的,”卡琳勉強笑了笑,笑容裡滿是苦澀和哀傷,“我隻是,隻是想光明正大地活下去,至少,在瑟拉斐,不用擔心隨時被人抓走,做那些實驗,不明不白地死掉。我隻是,隻是想要這個,長官,我知道我不太夠格,本來也沒奢望,但是,但是,”她低下頭,盯住自己交纏的手指,聲音越來越低,“林頓中校對我說她相信您,所以,所以,我,我——”

“但是你不相信我,少校,”卡琳抬起頭,艾絲特正冷冷地看著她,“我聽過一些很有趣的流言,關於摩根城的真相,有人告訴我這個故事是從你這裡聽來的,是嗎?”

“很多人提過,我也,我也是從其他人那裡聽來的,長官。”

“這不重要,”艾絲特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望著卡琳,目光仿佛想要直接望進她心裡,“我想知道的是,你相信嗎,少校?我也姓威斯特,你相信我也會做出同樣的事嗎?”

我不相信,長官!那些流言隻是一個笑話,長官!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威斯特的一切,勇氣,忠誠,仁慈,榮譽,包括一切閃亮的頭銜和光環,沒有一點兒動搖——

卡琳知道自己要說的標準答案是什麼,但她沉默了一會兒,欲言又止地動了動嘴唇,又深深吸了一口氣,卻沒法說出一個詞兒。

艾絲特毫不放鬆地盯著她:“告訴我你的想法,說出來,少校。”

“我不相信,長官,我,”卡琳艱難地喘了口氣,“那些,那些流言——”

“少校?”

“那些,那些流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湧上胸口,卡琳驀地抬起頭,黑眼睛第一次與那雙褐色的眼睛毫不相讓地對視,“是真的。我不相信,我確實不相信威斯特,長官。”

因為,因為,我也是威斯特的一員啊,艾絲特姐姐。卡琳握緊拳頭,終於把那句已經溜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