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低沉清冷,頃刻間滌蕩了她的世界,驅散噩夢。
“他會平安回來的。”
——
第二日,風暴停息,可基地內的通訊仍舊沒有恢複。
車隊依舊失聯。
眾人開始積極自救,鏟沙、修理通訊設備、整理可用物資。
第三日,空氣中的沙塵被北風驅散了一些,可見度從五米恢複至數百米。
眾人陸續搬回宿舍,不再留居浮屠王塔。
了了因還未成年,這兩日都被慶嫂帶在身邊照顧。
她怕了了胡思亂想,幾乎不提車隊失聯的事。就連吃大鍋飯,也會提前盛好飯菜,讓了了端回房間裡吃,避開議論。
了了年紀雖還不大,可早已懂事。知道這是慶嫂的一番好意,便配合地裝沒事人一樣,從不主動問起搜救的情況。
這天夜裡,了了剛有睡意,便有人敲門來找慶嫂。
慶嫂匆忙應了聲“稍等”,起身先給了了掖了掖毯子。
老方關了手電筒,站在門口,往裡張望:“孩子睡了吧?”
慶嫂壓低了聲:“睡了睡了。怎麼樣,是老了他們有消息了嗎?”
老方搖了搖頭,歎了口氣:“我們這的情況也沒好到哪去,沙塵暴把路給埋了,這兩天邊清沙子邊往外找,根本找不了多遠。”
慶嫂附和道:“也是,現在可見度不高,路又被埋了。萬一失了方向,彆老了他們沒找回來,又折進去一車。”頓了頓,她問:“那接下來怎麼辦?我們這物資也送不進來,這米是越吃越少。”
老方沉默了片刻。
這兩日,基地裡死氣沉沉的,氣氛壓抑,全沒有之前的熱鬨和活潑。更彆提往日裡濃鬱的學術氛圍了,大家沒摔了飯碗哭兩聲都算克製了。
“看這兩天通訊能不能恢複吧,設備零件壞了,研究院不送物資進來,我們這根本修不好。也是之前的日子過得太安逸了,誰能想到,十多年沒出過事,一場特大沙塵暴,把應急管理的問題暴露得乾乾淨淨。”老方麵露愁容,但仍安慰了慶嫂兩句:“你也彆太擔心,基地這裡這麼重要,隻要我們彆碰上什麼時空錯亂平行世界的,國家不會放棄我們的。”
慶嫂聞言,哭笑不得:“什麼時空錯亂平行世界,你靈異鬼怪的帖子看多了吧。”
老方笑了兩聲,回歸正題:“我來是想跟你通個氣,車隊我們肯定還得繼續找。但實在是這兩天的搜救結果有點出人意料,大家夥可能太低估這次沙塵暴的受災程度。我是怕萬一,老了他們真的遇難了,了了這孩子肯定得送回她媽媽那。”
慶嫂沒作聲。
她回頭看了眼在睡夢中無知無覺的了了,鼻尖發酸:“你說這孩子,來這過個暑假,怎麼就遇上這事了呢?萬一老了沒回來,這孩子得留下多大的心理陰影啊。”
“我也實在沒法,我們都在儘力搜救。可我和幾個同事預估了一下,老了他們車隊的物資頂多撐兩天,這還沒算上極端情況。老了之前在單位留的緊急聯係人是他家老太太,可老太太不是去年沒了嗎,這名冊也沒更新。我估計孩子能背出媽媽的手機號碼,你回頭給問問,如果……”
後麵的話,老方沒再繼續往下說。
慶嫂抹了把眼淚,點了點頭:“你放心,這事我回頭找孩子問問。”
“誒。”老方應了聲,重新打開了手電筒:“那行,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隨著門被關上,了了的睫毛顫了顫,她不動聲色地把臉往毯子裡又埋了埋。
她爸爸會回來的。
他一定會回來!
——
沙塵暴過後的第四天,了了起了個大早,在車隊出發前,先混入車內。
她一夜未睡,滿腦子都在計劃怎麼跟車出發。
不料,一切竟如此順利。
她從寬敞到一目了然的車廂內翻至後備箱,又拉過蓋在油桶上的防風布遮過頭頂,躲入角落。
以防萬無一失,她還移了兩桶汽油擋在身前,掩蔽得密不透風。
眼看著出發時間將近,她放輕呼吸,小心地貼住椅背,安靜等待。
幾分鐘後,主駕駛室的車門打開,有人上車啟動車輛。
陸陸續續的,車輛坐滿,準備出發。
——
高塔上,將這一切儘收眼底的裴河宴,無可奈何地捏了捏眉心。
四天了,他難得開窗透個氣,就瞧見了那個不省心的。
有了上回的教訓,這個閒事說什麼都不能管了。
他麵無表情地掩上窗,盤膝坐在蒲團上,鋪紙臨摹。
紫檀狼毫剛拿起,便發現硯台上墨跡已乾。
他握著筆,偏頭看了眼桌角上已化出糖漬的奶糖,十分不情願地皺起了眉頭。
東西好像還得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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