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丫頭跪在地上,到底是年輕,被言如許這幾句話嚇得抖若篩糠。
但言如許知道,這還不夠,打蛇終歸要打到七寸上。
“驚鵲。”言如許不緊不慢地開口:“你有個哥哥,一向老實,卻莫名其妙欠了賭債,在孫姨娘城外的莊子上挑泔水。彆枝,你父母身子不好,也一直是孫姨娘的人在照看,是嗎?”
兩個丫頭聽了這話,小臉更加蒼白。
言如許又翻一頁書:“你們有沒有想過,孫姨娘若真為了你們好……驚鵲你哥哥為什麼做的是最臟最累的活,還常常要挨管事的打。彆枝,你父母都調理這些年了,怎麼身子反倒比沒看孫姨娘請的郎中之前還差了呢?”
“小姐……我們沒有啊……您這是聽誰說的?”彆枝還在負隅頑抗。
言如許也不急:“咱們主仆相處了近十年,你們兩個是聰明人,當知我既能查到這些,就有本事料理,就看你們是想讓我如何料理了。是孫姨娘莊子上白布蓋著抬出來三條人命,還是我們主仆一起籌謀,將他們三人站著領出來。”
言如許最後這句話,自然是胡說八道的。她哪有什麼本事了結她們家人的性命,無非是她知道這兩個丫頭柔善的性子,斷不會用家人做賭罷了。
“小姐我們錯了。”驚鵲先軟了下來,哭著跪伏在言如許膝上:“小姐我們也是受人脅迫啊。您怎麼處置我們都行,我哥哥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求您饒他性命。”
言如許並沒有因為驚鵲的哭泣亂了方寸,而是斂了笑容看向一直沒有表態的彆枝。
彆枝從未見過言如許這副修羅表情,忍不住顫了一下,趕緊俯首:“奴婢日後,但聽小姐吩咐。”
恐嚇也恐嚇了,威脅也威脅了,接下來就要說好話了。
言如許這才將書放下:“我的性子,你們了解,隻要你們日後忠心跟著我,我便不會害你們,更不會害你們的家人。我知道你們做奴婢的有許多難處,但認主也好,交友也罷,勢力固然重要,然則歸根結底,還是要看人的良心。勢頭總有變,良心卻是擺在那裡的。彆枝,驚鵲,我忍氣吞聲裝聾作啞這些年,實在是累了,不想再忍,也不想再裝了。我需要你們。我同孫姨娘誰的良心更靠得住,你們好生想想。你們若是願意跟我,我答應你們,一年之內,將你們父母兄弟接出莊子安置。”
前頭言如許的話半分真心半分摻了假的威脅,可現下說的這些卻用了十足的誠意。
彆枝驚鵲是機靈人,聞言哭著跪爬到言如許身邊:“小姐,我們信你,我們跟你。我們先前也不想依附孫姨娘的,可我們沒有辦法。”
言如許好生安撫了二人,又找了清風來。
清風是言如許在整個言家最信得過的人,可清風畢竟是男子,許多事情不方便,前世言如許同他並不怎麼親厚。
可如今重來,她手上就這三人可用,自然要好生籌謀。
“清風,你會功夫,明日咱們去奴役市上轉一遭,你幫我好好看一看。”
清風也覺得言如許近些日子有些不同尋常,但祖母遺言,讓自己好生護著小姐,他這一生,都是她的。她說什麼,他便做什麼。
“好。”清風答,然後瞥了彆枝和驚鵲一眼:“小姐是要買丫鬟,仆役,還是……打手?”
“逛逛再說。”言如許看看窗外,已經入夜了,她打了個哈欠:“我困了,天不早了,你們也去睡吧。還有,想想你們缺什麼,明天好容易出去一趟,把該采買的都買了吧。”
“小姐您有錢嗎?”驚鵲忍不住問了句。
言如許笑這丫頭憨直,能在自己跟前做這麼久的“臥底”實在是難為她了:“有一點。”
“有一點”,這三個字形容言如許的錢財是不準確的,應該是“有億點”,隻不過這些錢財都不在她身上。
當年母親跟外祖決裂,嫁給便宜老爹,外祖雖說傷心,但離開京城前,給母親留了一筆產業和一樣信物。
他擔心言靈施貪了自己女兒的財產,便將銀錢和地契都存在了京城最大的錢莊——來福錢莊裡。又給了母親一樣印信,是一副雙雁玉牌。
錢財是給母親一份生活上的保障,隻要拿著母親的名牒,便能取出應急。至於玉牌,外祖說的是,如若母親被言靈施辜負,或者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難處,便將玉牌送回渭州。
渭州是外祖和兩個舅舅的安居之地,見了名牌,他們自會來京城給母親撐腰,將母親接走。
但母親也有她的驕傲,她寧可在京兆尹府後宅裡困頓至死,也不願意再讓外祖和舅舅為她這不孝女操心。錢財也好,玉牌也罷,娘親在時,分毫未動,統統留給了她。
言如許從櫃子裡拿出一個上了鎖的箱子,打開之後,裡頭是母親的遺物,包括她的名牒和雙雁玉牌。
看到玉牌,言如許又想起母親臨終時跟她說的話。
“我雖遇人不淑,但總歸希望我的女兒,能遇到天底下最好的郎君。這玉牌可以一分為二,你外祖這樣費儘心思,是知我一向粗心大意,萬一丟了一半,還能留一半做保。”
說到這裡,李長霓用蒼白纖細的手將玉牌旋轉了一個角度,玉牌一分為二,其一是霧山翠鬆,其一是雙雁騰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