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鬆佩,你自己留著,娘親已經給渭州去了書信,讓你兩個舅舅關照你……不過瑾城畢竟是皇都,在這裡見的世麵、受的教育,和渭州終究不同。女子無才便是德,那是騙咱們的,你在瑾城,須得好好進取。但如若你在言家實在撐不下去,便去驛站給你兩位舅舅寫信,他們定然會來接你。至於雙雁佩……大雁是忠貞之鳥。娘親無福見到阿許出閣之日,這雙雁佩,就當做娘親送給你和你未來郎君的禮物吧。”
思緒至此,言如許的腦海裡又浮現那一張經年的臉。
說實話,前世陸逢渠英年早逝,冷宮的日子又那樣漫長,寂靜歲月之下,他的容貌在言如許腦海裡已經模糊了。
可她記得他那雙眼睛。
前世上元宮宴,她將雙雁玉佩雙手捧給陸逢渠,陸逢渠居高臨下看著她,神色明明是冷的,但他的眼睛卻那麼亮,瞳仁裡的光點,像是天上的星星。
“抱歉言姑娘,我已有未婚妻。”陸逢渠冷冷地說。
言如許卻呆呆的,看他眼睛看得入迷。
“言姑娘?”陸逢渠微微蹙了眉。
言如許回了神:“你才十六歲就說好親事了?”
陸逢渠顯然沒想到言如許在被拒絕之後還能問出這麼“失禮”的問題,他眉頭蹙的更緊:“嗯。父母之命,已經在商議中了。”
言如許卻笑了:“在商議中,就是說還沒說定。那我還是有機會的嘛……”
陸逢渠的臉當即皺成一團,滿臉寫著“你小子油鹽不進啊……”
陸逢渠實在沒有辦法:“言姑娘,陸某本不想將話說得這樣直接,即便沒有父母說的這樁親事,陸某也不會接受言姑娘的芳心的。”
言如許的眼神裡閃過一瞬痛楚和失落,但繼而又是一副笑臉,她將雙雁玉佩收了回去,繼而說道:“沒事,咱們才剛認識。來日方長,你再考慮考慮,我可以等。”
後來言如許才知道,陸逢渠的老爹崇陽侯陸爭鳴確實有意要給他說親,而且陸逢渠被家裡催著參加這次宮宴,也是為了見見那個姑娘——大理寺卿家的嫡次女慕容媞。
但慕容媞嫌棄陸逢渠的生母是妓子,聽聞陸家看上了自己,在家中又哭又鬨,這次男女相看以失敗告終。這才有了言如許之後的兩次告白。
不過造化弄人,陸逢渠入仕玄機台,在玄機台上一路高升,立下戰功之後,慕容家又不嫌棄他了,慕容媞終究成為了陸逢渠的妻子。而言如許三次告白均被拒絕,成為了大昭皇都珞城裡出了名的花癡病,在婚事上無人問津。
言如許捧著雙雁玉佩回想往事,想到這裡,她竟然笑了。
自己確然是腦子有點問題,這雙雁佩相當於外祖留給母親和她的家徽,有了它,她的身後便是隴西李氏,是大昭最有名望的家族之一。她本可以憑借這枚玉佩,昂首挺胸在這世間行走,可她卻用它換了一場空無一物的相思。
可笑,可悲。
言如許明日出門,有許多事要做。
先去驛站,給舅舅他們去一封信,前世她雖然戰戰兢兢,但一直是同渭州有聯絡的,隻是她鮮少寫信,寫了也是報喜不報憂,從不敢跟舅舅說自己在京中過得不好,生怕麻煩了舅舅。
然則今生不同,她不想因為所謂客套,斷了自己在這世上僅剩的親情,若將來有機會,她想回渭州看看外祖和舅舅們,或許那才是她追尋已久的血脈相連的親人。
另外就是她久居閨中信息閉塞,對京中的局勢和上一輩的恩怨不甚了解,如今她要在京城裡謀事,有許多功課需要做。便宜老爹肯定指望不上,而且他出身寒門,不會比舅舅更了解當中關竅,這封信,也是為了打探消息。
她還要去一趟來福錢莊。
母親在世時從未去過來福錢莊,言如許也沒有,因為她們都覺得無顏用這筆錢財。但今生她要置辦自己的產業,沒有錢肯定不行。
她要去看看外祖究竟留給她們母女多少財產,而且她不能坐吃山空,還是要投資商市才好。
最後,就是去奴役市上買些人力。
她院子裡的下人太少了,將來忙起來,得把彆枝他們累死。
而且她還想買一條看家護院的狗,會咬人的那種。
言如許在腦子裡列著明日要做的條陳,半個月來一直惶惑的心竟然因為這些堆砌成山的任務安定下來。
是啊,這才是她的本性,她生來就應該度過忙碌、充實而有目標的一生。
前世錯付,今生的機會,她要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