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事關重大,剩下八個月,這些東西,還要勞煩您,悉心保管了……八個月之後,存多少,怎麼存,我會給您一個章程……”
胖掌櫃得了小費,笑容更加諂媚:“姑娘客氣了,二十年的老主顧,某定當竭心儘力。”
主仆一行從錢莊出來,言如許隻覺得腿軟,原來人在天降橫財之前,害怕是多過喜悅的。
三個下人也戰戰兢兢,默然許久,驚鵲先開了口:“小姐,奴婢以後一定好好跟著您,絕無二心。”
彆枝:“奴婢也是。”
清風:“我也……”
言如許歎了口氣,恢複了理智,一人給了他們兩個金葉子,三人驚嚇不已。
言如許道:“我不知道你們喜歡什麼,缺些什麼,買這買那總不比直接給銀錢來得實在。往後我的日子好,你們定會跟著我一起好。但我對你們總歸有要求,得了賞錢,存著也好,買自己喜歡的玩意兒也罷,但不能賭,不能嫖,不能沾那些西洋來的藥酒和煙草,明白嗎?”
“明白。”
“哦對了。”言如許想起一樁事:“驚鵲,這金葉子,你不能去幫你哥哥還債。你哥哥那債務本就來的蹊蹺,將來咱們是要查清楚還你哥哥清白的。但你哥哥若是還了錢,他就是把債認下了,這樣一來各大錢莊都會有他欠債的案底,將來存錢用錢就都難了,你可明白?”
驚鵲直到言如許這句話當真是為她著想,當即紅了眼眶,點頭如搗蒜。
言如許帶著三人往蛛子坊奴役市走,沒走幾步,就瞧見遠處走來兩個人。
這兩人的身形言如許再熟悉不過,她皺了眉,怎麼會碰上他們……
但是言如許沒有躲,再世為人,於他們而言,她是陌路人,可於她而言,他們算是舊相識。
今生既然想幫他們贏個善終,終歸是要見的,躲得過今日,躲不過明朝。
言如許長歎一息:“走吧。”
陸逢渠得空,又知道皇子們今日也是休沐,便早早約了魏騁出來吃酒。
走到來福錢莊前頭,陸逢渠突然停住了。
是她,他沒有認錯。
他的心跳不受控製地加快些許,喉頭也有些發梗。
他的雙唇微微翕動,像是要對她說些什麼。但還沒來得及開口,一席素白衣衫的言如許從不遠處與他擦身而過,甚至沒有看他一眼。
陸逢渠不受控製地伸了伸手,似乎想要抓住她。
可她同他之間的距離有一丈餘,陸逢渠抓得住的,隻有她身畔的一縷風。
所以……她真的忘了……對嗎……
陸逢渠胸腔突然有些悲涼。
她不識得他,本就是無可厚非的一件事。
他隻是有些傷情……
這半個月裡,他數次夢到她,前世很多她的事情,他明明是沒有放在心上的。
那三次訴說情衷時,她眸子裡的喜、傷、憂、怨……
他明明是不在意,也不記得的。
可她真真切切出現在了他的夢中,一顰一笑清晰如昨。
原來他全都記得嗎……是什麼時候記下的呢……
魏騁:“怎麼了?”
陸逢渠苦笑:“沒什麼。不急。來日方長。”
魏騁沒有追問,兩人來到了君悅酒樓。
陸逢渠和魏騁身姿出挑,陸逢渠一身青冥勁裝,劍眉星目;魏騁則著皎玉長衫,玉樹臨風。
甫一走進君悅酒樓,便迎來一陣側目,女賓更是移不開眼。
但兩人似乎早已經習慣了這種陣仗,跟著掌櫃上了二樓的包間,小酌起來。
“找我何事?”魏騁問道。
他雖與陸逢渠相識十年,但陸逢渠實在是個彆扭的倔牛,他堂堂太子,到了他陸小侯爺這兒也得不了幾分笑臉,若非他主動搭話,陸逢渠是斷不會同他親熱的。
今天陸逢渠主動給他遞了帖子,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陸逢渠呷一口杯中酒,正色道:“我有樁事情,想請殿下幫忙。”
魏騁:“幫忙就幫忙,叫什麼殿下?”
陸逢渠這是怎麼了,他之前雖同他不親熱,但也不禮貌,今兒個這是吃錯藥了?
陸逢渠頓了頓。
上輩子宦海浮沉、曆經生死,方知這世上的君臣終究是君臣,那是無論多少感情都難以逾越的鴻溝。
就像他父親陸爭鳴同陛下,又如同他陸逢渠和太子。
他前世死得冤枉,陛下和太子均未為給他身後清名,但陸逢渠知道,朝堂不是陸逢渠一人的朝堂,為人君者需要籌謀的事遠比他一個將軍要多。
陛下也好,魏騁也罷,想要評斷他們,應當將他們置於曆史長河中,而非置於長纓將軍一人的生平裡。
就這樣放眼曆朝,他們二人都是明君,也都是好人。
陸逢渠唇角勾了勾:“那我就不客氣了。年關之後,上元宮宴,我爹想讓我相看一個姑娘,我實在沒什麼興趣。不過你也知道,我雖是崇陽侯家的獨子,但我母親出身……出身不好,我在京中屬實不是個可以為所欲為的身份。你能不能想想辦法,替我擋了這門姻緣?”
“你母親雖出身章台,但比許多閨秀都來得忠貞。京中這些老古董滿口仁義道德,實則都迂腐得很。你不必理會。”魏騁先是安慰了陸逢渠,繼而又道:“你父親讓你相看誰家的姑娘?”
陸逢渠:“大理寺卿家的二女兒,慕容媞。”
魏騁當即起身:“辦不了。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