樁樁政績擺在那裡,陛下恨不得將所有拿的出手的爵位稱號都安到他頭上,還曾在朝廷上金口玉言,朝中宮中之事,無不可對誠王言。
陛下這話,細細想來,便是說誠王位同副帝了,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至高榮寵。
京城百姓茶餘飯後也常有議論,若非太子爭氣,陛下怕是要將江山社稷交到誠王手上。
朝臣們紛紛站起來朝誠王行禮。
魏展和煦一笑:“皇兄說過,今日是家宴,大家不必拘禮。”
朝臣們陸續坐下,最後魏展走到魏騁身邊落了座。
魏展之後,便是陛下攜著皇後和章賢妃姍姍來遲。
眾人起身,恭敬行禮,齊道萬歲,宮宴這就算正式開始了。
桌上有玉盤珍饈,台上有樂師舞姬,夜幕深沉,伴著絲竹之聲,雲錦台四周梁上的彩燈被點亮,燈火如晝。
上元節就該是這樣的,美得絢爛,近乎虛幻。
前世言如許滿眼都是陸逢渠,不曾好好欣賞宮宴上的人和景。重來一次,她倒樂在其中了。
今日女眷跟前也都有酒,是梅子醃的果酒,並不濃烈,但言如許酒量淺薄,隻喝了兩盞便有些微醺。她閉著眼睛,微笑著,隨著琴師的奏樂輕輕搖動著身子。
陸逢渠看她時,她便是這般模樣。
陸逢渠無奈地笑了,這滿台的女眷,都是坐姿端正,形貌克製,哪有人像她這般的。
陸逢渠端起酒盞,將它輕輕朝言如許的方向推了推,是飲勝之意。
他在心中道:“言姑娘,新春康樂,願你事事如意。”
酒至半酣,陛下同三省六部的長官們推杯換盞一番,便道自己年邁不勝酒力,該回後宮歇息了。
陛下並不是真的醉了,他隻是明白,他若在場,朝臣官眷都會很不自在,大夥兒難得聚在一起,官眷們也難得進宮一趟,何妨就讓他們儘興些。
每年都是如此,陛下和皇後妃子們半途即退,留下眾人把酒言歡。
上元節這一夜,宮門會徹夜大開,讓忙碌了一年的臣子大醉一場,待到天光大白,乘興而歸,睡他個三天好好休整,十八便要正式開朝了。
見陛下走了,誠王魏展也借機離開,朝臣們放鬆不少。
大昭秉持前朝大衡的民風,男女大防並不嚴苛,宮宴也常常被世家的長輩們視作給兒女相看伴侶的絕佳場合。
此時陛下走了,男女席便不再涇渭分明,相互走動起來。
年輕男女多被長輩帶著,彼此見禮。
言如許環顧四周,她今日還有要事。
方才宮宴開始時,朝臣們逐一向陛下恭賀新春,她便留意了渭州太守的座位。
這太守比她想象中年輕很多,這很好,攀談起來當是更容易些。
隻見他此時推拒了同僚的敬酒,朝雲錦台外頭走了。
看樣子是有了些醉意,要去透透氣。
言如許看準機會,跟了過去。
她一路隨著他走過雲錦台外的青石板小徑,走入了附近的梅園。
隻見那太守站定,在一棵紅梅之下抬頭看著月亮。
言如許開了口:“大人好雅興。”
太守沒注意後頭跟了人,聞言回頭,見是為姑娘,便抱了拳:“姑娘是……”
言如許納福道:“在下言如許,是隴西李氏李長霓的女兒。”
太守聞言又抱一拳,這次極為莊重:“原是瓊華君的女兒,小可失敬。”
瓊華君……
言如許感歎,這世上竟還有人記得母親從先帝那裡得來的封號。
母親少時曾入宮做皇子伴讀,才情出眾,先帝讚其腹有詩書氣自華,賜號瓊華君。
隻是這個名號隨著她荒唐的婚姻湮沒於世,化作往事塵埃了。
“言姑娘此番跟隨在下,可是想問李家族老……”太守猜測。
言如許點頭:“大人慧眼。我外租和我舅舅……他們還好嗎?”
太守知道李長霓同家中長輩的齟齬,知道李長霓過世多年,也知道言靈施為人如何,自然也能猜到言如許這些年的苦楚。
太守安慰道:“姑娘放心,李老和兩位叔伯都很好,身體很好,家中產業經營也好。姑娘,恕在下多言,李老和兩位叔伯其實很是掛念你,你不妨……”
“正因如此,我才有事,想求大人幫忙。”
言如許沒想到太守能主動提及讓她和家中聯絡,自然喜出望外,當即順著他的話說了下去。
這太守也是爽快人:“姑娘有何吩咐,但說無妨,我十年寒窗幸得李家長輩多番資助提攜,自然竭儘全力。”
言如許聞言,從腰間拿出了雙雁玉佩,雙手遞給太守:“這是外祖留給我的信物,至關重要,交給驛站鏢局我不放心。我曾聽聞大人同我家人親厚,此番您回渭州,還望替我將它帶回去,交給外祖,他老人家一看就明白。”
“姑娘放心,在下必不負所托。”
太守鄭重答道,可他的手連個玉佩的穗子都還沒碰到,便聽得一道淩厲聲音傳來。
“傅靈川!你敢收一個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