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同我說什麼?”陸逢渠看著言如許,瞳孔深邃,帶了懇切。
前世她的三次剖白言猶在耳,莫非今天……
陸逢渠隱隱有些期待,可理智又告訴他,今時早已不同往昔,她心裡已經不像是有他了。
但她願意同他說些什麼,總是好的。
言如許卻再次沉默下來,她一屁股坐到已經發了些嫩芽的草地上,輕輕揉著自己依舊有些顫抖的小腿肚子。
她知道今夜機會難得,才衝動開口說想同陸逢渠談談,可真的要談了,她又有些拿不準了。
她這些天一直在尋思一件事——鐵原出使。
她以為魏騁去書院請邊狩大人,這樁事就應當有結論了。作為前世留魂,她知道邊狩的本事,若是邊大人去鐵原,和談一定能成。可偏偏邊狩現在職級不到,大昭的危急程度也非前世那般,禮部尚書不點頭,邊狩便去不了。
這樣一來,當下陛下對於誰應當出使鐵原或許尚且沒有答案,但言如許是有答案的。
若說大昭,誰最應該去鐵原看一看,難道不是陸逢渠嗎?
他在未來會成為大昭的殺神,會成為北境人人聞風喪膽的羅刹。
即便是前世的他,初到鐵原時,也是不戰而三城降。隻是不知後來發生了什麼,已經投降的鐵原三城降而複叛,再然後,便是要了扶光軍萬千性命的六劍山狐狸穀之圍。
陸逢渠應該去鐵原看一看,去看一看他日後要麵對的,究竟是怎樣的對手。
大昭王旗本應由他親手插到六劍山的山巔之上。
可如果言如許就這樣同他說了,陸逢渠定然覺得她是個瘋子。
若他隻覺得她瘋便也罷了,就怕他往深處想,對她生了懷疑。
重生之事何等玄妙,陛下又最討厭鬼神之說,若她被當成妖言惑眾的巫女,恐怕會招來滅頂之災。
故而一時間,言如許竟有些不知道怎樣開口了。
言如許就這麼一邊捏腿一邊發呆,一隻手突然伸到了她的小腿上。
“你做什麼?!”言如許驚道。
“周遭沒有人,長安在外圍守著,不會有人看到。”陸逢渠的手沒有鬆開,反而開始在她腿肚子上來回按壓起來。
言如許趕緊抽回自己的腿:“這是有沒有人看到的問題嗎?這是你不經我同意輕薄我的問題。”
陸逢渠無奈歎息:“我若想輕薄你,斷不會隻染指你這小腿肚子。”
“你……你!”言如許無言以對。
“你的按摩手法不對,這樣按下去你明天彆想下床走路了。”陸逢渠輕輕將她的手撥開,繼而施了點力道,揉/捏言如許小腿上的經絡:“腿酸的時候,一定要沿著肌肉的紋理和肢體的經脈,血氣通了,酸脹才會緩解,你方才那樣沒有用的。你這個年紀學騎馬,肯定會吃苦頭。若想輕鬆些,從明天起,每天綁著沙袋走半個時辰,堅持一個月,會好許多。呐,就是這個方向,這種力道,你若不喜歡我碰你,就自己來。”
言如許看陸逢渠一眼,將手放到了自己的小腿上,學著陸逢渠的動作,果真比剛才舒服很多。
想到剛才說他輕薄她,言如許覺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生了些愧意:“對……”
“對不起”三個字剛起了頭,陸逢渠便換了她的名字:“言如許。”
言如許抬頭,看向陸逢渠。
他頭頂上彎月高懸,鋒利如刀,他的瞳仁裡閃爍著光點,像是月亮身側明媚的星辰。
“嗯?”言如許下意識應了一聲。
陸逢渠神色認真:“我比他們都好。”
“啊?”言如許困惑,眉頭微蹙。
“剛才教你騎馬的那個人,他沒有我好。魏騁……魏騁很好,但我會比他更好。”
言如許的眉頭皺成一個“川”字。
“所以……”陸逢渠的聲音弱了一些,似是有些羞於啟齒:“所以你選我吧。你想學的,我都可以教你,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
言如許的眉頭皺得解不開……心中怒吼陸逢渠你快吃點藥吧,你在這樣下去你這個病就不好治了你……
“小侯爺你且等一下。”言如許覺得今夜的聊天主題不能再這麼跑偏下去了:“今天我領教了,你騎馬授課確實有一手,以後我會考慮請教你。但今天我想同你說的,不是這個。”
這次輪到陸逢渠蹙眉。
言如許頓了頓,試探開口:“我聽同窗們議論,最近陛下要派人出使鐵原?”
“嗯。”陸逢渠點頭:“陛下做這個決定,還是因為你在琅園的提議。”
言如許:“陛下決定誰去了嗎?”
陸逢渠搖頭:“還沒。諸位大人似乎各有各的難處。”
言如許思索半天,也沒琢磨出有什麼暗示陸逢渠的法子,便選擇了冒險直言:“小侯爺,你有沒有想過,去鐵原看看?”
陸逢渠聽此一言,心中一震。他這幾天想的也是這樁事,他正想著尋個時機想同陛下請纓。
隻是他放不下言如許。
鐵原一路,山高水遠,來回少則三月,若鐵原大君有意拖遝,半年一年、甚至更長時間都是有可能的。
言如許已經是婚配的年紀,他離開這樣久,她若嫁給了彆人,情況便會很棘手。
畢竟強搶人婦是門很深的學問,要搶得合乎法度,還要搶得當事三方都很滿意,沒個兩三年籌謀不出來。
所以他才遲遲未對陛下開口。
可言如許今日竟對他這般提議,倒是讓他頗感意外,她為什麼覺得應當由他去鐵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