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雷霆之威,伍星野霹靂手段,加之陸逢渠布局時證人證據一應俱全,茗香庵這案子審得極快。
竇何日日在刑部大牢嚎哭,一時是“陛下,您留老臣一命吧!老臣在鴻臚寺兢兢業業三十年啊,您是用慣了老臣的,您留下老臣就當是留一條狗啊”,一時是“皇後娘娘救命!康王殿下救命!大軍師救命!”
至於他的兩個兒子,竇挽雲在大牢枯坐著,終日沉默。竇望山則被嚇破了膽,在牢裡喃喃自語,時而哭時而笑。似是已經神誌不清了。
案子審到最後,報案的兩個女子對伍星野提出了兩個請求,第一是將孩子的屍身帶走,安葬在她們身邊,第二是去大牢看看那三個禽獸的下場。
伍星野答應了。
兩人進了大牢之後,竇何沒有認出她們的身份,無動於衷;竇望山則像活見了鬼,連滾帶爬退到牢房的角落裡,縮成一團。
隻有一直不說話的竇挽雲,朝她們二人衝過來,他緊緊抓著牢房的柵欄,如饑似渴的看著她們:“憐兒,韻兒,你們回來了?你們過得好嗎?我找了你們好久。你們……你們不要告發我好不好?嗯?這樣,我納你們為妾……不!不是妾,我休了莊家的那個,八抬大轎娶你們做正頭夫人!隻要你們撤回訴狀,咱們以後好好過日子!我保證再也不會沾花惹草,對……還有孩子……我知道孩子死了你們難過,但是不打緊,咱們日後還會有好多孩子?!好不好?!憐兒韻兒你們說話啊!好不好?!”
兩個女子紅著眼睛,滿目隻有恨意,她們冷漠地離去,留下竇挽雲嘶吼著苦求。
……
皇城,鳳鳴宮。
大軍師莊棲林坐在書房的太師椅上,康王魏驍瘸著退來回踱步,皇後用帕子擦著眼淚。
見莊棲林一直沉默不語,皇後沉不住氣了:“我早就同哥哥說過,我隻求在宮中平安度日,驍兒在王府裡妻賢子孝,這樣我便很是滿足了。可哥哥非要驍兒爭什麼儲君之位,同慕容家和竇家聯姻,你瞧,竇家這不就出事了?”
莊棲林一聽這話,將手中杯盞狠狠頓到茶幾上:“婦人之見!你可知曆朝未能登頂的皇長子是何下場嗎?!”
皇後還是哭:“章懷夕不是那狠心的,太子也是厚道人,他們不會……”
“厚道人?!”莊棲林橫眉道:“竇家這案子一夜之間人證物證都到了刑部,你當隻是巧合嗎?!太子若真厚道,單憑你侄女是竇家的兒媳婦,他便不會下此狠手!還有,為什麼這案子不給大理寺,要給刑部那小子?!”
皇後還是一臉懵懂,康王也坐了下來,想聽聽莊棲林接下來怎麼說。
莊棲林看著魏驍:“還不是因為慕容姝是你康王妃,他怕慕容鐵手下留情?!”
皇後和魏驍被莊棲林點醒,康王急得團團轉:“那可如何是好啊舅舅,竇何那老頭會不會在大牢裡頭攀咬咱們?”
莊棲林搖了搖頭:“竇家這些個醃臢事,咱們家一是不知道,二是沒參與,竇何也知道我的為人,他不敢。另外,你們在宮裡,萬萬不要露出驚慌之色。陛下今日允我進宮,就還是信我,信咱們莊家。也有讓我來鳳鳴宮安撫你母後的意思。”
皇後點頭:“那鳶兒那丫頭……”
皇後口中的鳶兒,便是她和莊棲林的侄女,莊家的女兒莊鳶,去年剛和竇挽雲成了婚,此刻正在已被查封的竇府待罪。
莊棲林:“方才我去拜見陛下,陛下也跟我透了底。想來刑部那姓伍的小子是個機靈的,倒沒有趕儘殺絕,呈上來的調查文書裡,寫了鳶兒隻知竇挽雲有些好色重欲,但他造下的孽,她不知情。伍星野給的供詞批注也是可信。陛下仁慈,竇家凡是不知情、未參與的女眷和家仆,都擬作遣散,不打算問罪了。”
皇後鬆了一口氣:“阿彌陀佛,那就好那就好。”
莊棲林說完,狠狠瞪了康王魏驍一眼:“驍兒,你要知道,竇家此次闔家覆滅,都是因為女人。色字頭上一把刀,這句話舅舅已經與你說過許多次。你府上那些鶯鶯燕燕,除了給你生了孩子的,你儘早打發了她們。我瞧著慕容姝就很好,到底是世家大族出來的,知書達理,說話做事都有分寸。這樁婚事是我和你母後費儘心思,踏破慕容府的門檻才給你求來的,你要珍惜才是。”
魏驍麵上對莊棲林全是敬仰尊重:“是,我知道了舅舅。”
可待一家子人敘完了話,莊棲林離了宮,魏驍也從鳳鳴宮出來,他就全然換了一張臉,表情儘是倨傲譏誚之色。
身旁的侍從問道:“王爺,當真要遣散姑娘們嗎?”
“哼。”魏驍冷哼一聲:“遣散個頭。慕容姝在床上跟條死魚一樣,要不是她長得實在好看,本王早就找個由頭休了她了。讓本王守著她過日子,還不如殺了本王來得痛快。”
“可是大軍師……”
“舅舅的話,本王自然是會聽。”魏驍不耐煩:“九娘最近叫她的貓劃破了臉,留了道疤,不好看了,打發了吧。她要是聽話,就給她點錢,到底跟了本王七八年;要是哭鬨,找個沒人的地方,殺了就好。十一娘……脾氣不好,本王少去看她兩眼便又哭又鬨,很不懂事,很煩人,身子也叫本王玩鬆了。這麼缺男人,就把她拉倒離京城遠些的州縣,找個青樓賣了去。至於路上……當本王犒勞你們了。”
侍從聞言,露出邪笑:“遵命。”
……
三月二十六,草長鶯飛,經過半個多月的審理,竇家的案子審結了。
竇何父子被判了淩遲之刑,竇家的府兵和家丁助紂為虐的,足足斬首了十六人。知情的女眷統統做了官奴,剩下的女眷和下人則被遣散。遣散的人中也有許多苦命人,竇挽雲的夫人莊鳶進了道觀,從此侍奉天師,不問塵緣;竇挽雲的兩個妾室回到娘家便上了吊,不知道是自願赴死,還是家中族老為了其他孩子的清譽,將她們活活逼死;竇望山的兩個通房丫頭去了奴役市,達官顯貴家不用她們,她們又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便自己投了章台。
這案子惹得整個京城都很熱鬨,刑部與宮中自不必多說,就連酒樓茶肆的說書人,都寫了新的話本,講這樁駭人聽聞的淫/事,叫好又叫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