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這句話一出,言如許再也控製不住,在外公懷裡嗚咽地哭起來。
李賑拍著言如許的肩膀,待她哭聲小了些,便讓她站到了她舅舅李長曦身邊。
李賑看著仇茂:“回去告訴你老子,就說隴西李賑說的,管你們什麼丹書鐵券、世襲公爵,就憑你這幅模樣,想娶我外孫女,白日做夢。滾!”
仇茂活了三十年,哪裡被人這般罵過,他氣急敗壞、拂袖而去。
仇茂走後,李賑又看向站在一旁的言靈施。
言靈施有些不自在:“嶽丈。”
“閉嘴。”李賑道:“我從未認你為婿,你記住,我先前不動你,因為你是長霓的心上人。如今不動你,因為你是阿許的父親。言靈施,若將最後這層倫常上的情分都磨沒了,你是什麼下場,你應當清楚。”
言靈施低著頭,表情因為恨意猙獰無比,可嘴上發出來的聲音,是一句顫抖著的“是”。
言如夢聽見中廳這邊的動靜,以為府上又出了什麼大事,便過來看,言如章也跟著姐姐出來湊熱鬨。
李賑不再理會言靈施,隻拉著言如許的手:“外公剛才聽你說,陛下許了你職位,要你出使?這是大事,來,跟外公說說你是如何打算的。”
言如許抬起袖子擦乾眼淚,點了點頭,跟李賑和李長曦一道往東院走,走了幾步,言如許回頭看向言如夢。
“如夢,如章,你們也過來。”
言如夢姐弟懵懵懂懂,跟了上來。
回到東院,言如許將自己身邊近來發生的大事都說給了外公和舅舅聽,也將李宅和幾個鋪子的情況告知了他們。
李賑聽了,很是欣慰,頻頻點頭。
“對了外公,舅舅,你們怎麼來京城了?是有什麼要事嗎?”言如許問。
李長曦搖了搖頭:“這些年小妹和你一直沒同家裡聯絡,我們便以為,你手上有些錢財,應當過得不錯。可靈川將你的玉佩帶回來,還有那些地契,你外公擔心你在京城這邊出了什麼事,又不好意思同家裡開口,實在不放心,我們便快馬加鞭回來了。”
言如許聽到這裡,更加感動,渭州離京城很遠,外公年紀又大了,這一路定是舟車勞頓。
她心中十分愧疚:“孫女不孝,本應在您身邊孝敬,可如今孫女得了聖上的旨意,要出使鐵原……”
“哪裡的話。”李賑開口:“世上有幾個女娃有你這樣的能耐,聖上信任,給你差事,你就得儘心儘力辦好才是。”
說到此處,李賑的眼眶也有些泛了紅:“你娘泉下有知,若看到你如今這般有出息,不知該有多欣慰。”
“外公,您打算在京城住多久?”言如許有些擔憂:“那仇茂是靈國公世子,又有丹書鐵券,您方才那般斥他,不會得罪他嗎?”
李賑大手一揮:“仇家這對父子不了解當今聖上。先帝晚年,朝廷看上去花團錦簇,其實裡頭早就敗了,否則如今也不必鼓動商賈捐銀充盈國庫。陛下登基的時候,滿手的爛攤子,辛苦十年,也不過就是剛填上前朝的漏洞,他最恨高官貪腐、權貴弄權。靈國公要是再拎不清,他們家的富貴也就快到頭了。你放心,這事兒就算鬨到陛下那裡,外公也有的是話說,況且,外公還給陛下帶了厚禮呢。”
“什麼厚禮?”
李長曦笑:“咱們家的人去西域行商,為了打通一個小國的商路,走了一條以前從未走過的山道。山道過後,進入盆地,發現了一汪鹽湖,按照大昭律令,這鹽湖就算咱們家自己把持了,隻要按時交稅,也沒什麼錯處。但阿爹同我們兄弟商議過後,還是決定交給朝廷。”
言如許聞言道:“鹽是家家戶戶能用到的東西,定價高低全憑鹽商說了算,老百姓吃不上鹽的比比皆是。若是給了朝廷,由朝廷定價,其他鹽商為了銷量,也隻能跟隨朝廷的節奏,而且還能平衡其他日用商品的價格。這樣一來,朝廷有錢賺,百姓們也不必再因高價鹽而苦惱。”
李賑和李長曦驚喜地看著言如許。
李賑:“真不愧是我李家的孩子,一點就通。”
李長曦又道:“而且現下朝廷不是在募集義商捐銀?說是捐的最多的,可以封侯。你外公此次也準備了不少銀票,有意想要給李家掙個爵位。”
言如許點頭,兩位舅舅肯定也有子女,家裡有了爵位,他們往後的日子會好過許多。
誰知李長曦接著說道:“你已經到了議親的年紀,料想你那爹爹也不會為你打算,你娘又同家裡多年沒有往來,有些講究人家難免對你心懷偏見。此番你外公同我打算搬回京城長住,日後你便有人撐腰了,再有爵位加持,京城這些子弟,誰也不能瞧不起你。”
言如許沒想到外公和舅舅封侯的目的竟是為自己撐腰,眼睛又有些泛酸。
祖孫三人溫情默默,片刻之後,李長曦問:“你出使鐵原,可都準備好了嘛?何時出發?”
言如許:“定的是十日之後,都準備好了。對了,外公舅舅,我有樁事求你們。”
李賑:“一家人,不說求。”
言如許赧然一笑,轉頭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那對姐弟:“外公舅舅,我此番去鐵原,可能數月才能還朝,仇茂今日吃了虧,以言靈施的性情,未必不會將如夢賣給國公府。如夢如章他們兩個,雖是孫玲因所生,但品性是好的,如今孫玲因神誌不清,已得惡報,他們二人尚且年幼,希望外公和舅舅幫我照看他們一二。”
言如夢沒想到言如許就要走了,還想著自己,當即就掉了眼淚。
她牽著言如章,有些拘謹地給李賑和李長曦行禮,哽咽道:“見過外公,舅舅。”
李賑黑著臉看著這兩個孩子:“你倒是會賣乖。”
言如夢低著頭。
半晌,李賑終是說道:“你們嫡母英年早逝,跟你親娘孫玲因大有乾係,以老朽的脾氣,本是決計不會管你們姐弟死活的。但既然阿許開口,我便賣她這個麵子。但老朽醜話說在前頭,我這眼裡容不得沙子,若我發現你們姐弟身上沾染了言靈施和孫玲因的卑劣性情,我絕不會容你們。明白嗎?”
言如夢和言如章點了點頭。
李賑的語氣緩和下來:“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