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逢渠回到聽濤彆院,用過晚飯,便找來了沈長安和餘橫舟。
這次出使,他打算帶著他們二人,餘橫舟在明,沈長安在暗,保障使團的安全的同時,也去鐵原長一長見識。
陸逢渠囑咐沈長安:“京中的事情要部署好。護好太子,也要盯著言靈施,他官位芝麻小,膽子卻很大,阿許不在京中,不知他會做出什麼醃臢事。”
沈長安歎口氣,盯著言家這個活兒,是他最後悔接了的活兒,言府明明不大,人口也不複雜,怎麼事情就那麼多。
沈長安如實稟報這兩天探查的結果:“爺,靈國公家的那位世子近來勤去言府,不知打得什麼主意。”
陸逢渠皺眉:“靈國公?仇家?”
“嗯。”沈長安點頭。
陸逢渠:“靈國公這些年仗著手裡有先帝賞的丹書鐵券,行事很是驕縱,往來皆權貴,按理說看不上京兆尹這種品級的官員。找人打聽打聽,看他是為的什麼。”
“是。”沈長安應道:“還有,城郊驛站的消息,李老太爺從渭州回來了,帶的行李身家不少,看來是要在京中長住。”
陸逢渠意外:“李老太爺?隴西李氏的李老太爺?瓊華君的父親?阿許的外公?”
陸逢渠很少有一連串發問的時候,弄得沈長安也有點懵,隻答道:“對,就是他老人家。”
陸逢渠摩挲著茶盞:“給我準備一份厚禮,明日去李宅拜見他老人家。”
“啊?厚禮?”沈長安為難:“多厚?”
陸逢渠之前在京中的行事作風,不能說獨來獨往,隻能說貓狗都嫌。
前幾年老侯爺讓他逢年過節去朝廷各位大人家走動,他經常空著手去還在人家裡吃了飯再走。那陣子老侯爺的風評可以說跌到了低穀,後來這種人情往來老侯爺都是親力親為,直至最近口碑才有所好轉。
前兩天賢妃娘娘的生辰,都是長安一再提醒陸逢渠“我的爺你可千萬彆忘了”,他才勉為其難準備了一份賀禮。
如今卻要給一位在朝中並無官職,亦無爵位,隻有數不儘的錢財的老人家送禮,還得是“厚禮”,這不是難為他這個做侍從的嗎……
陸逢渠白了長安一眼:“我聽父親說過,李老太爺好酒,無憂酒肆近來到了一批百年陳釀十洲春色,去買上兩壇。”
“行。”
陸逢渠又轉頭對餘橫舟道:“橫舟,此次你去鐵原,有一個最重要的任務——勘察地形。使團所到之處,你要找到製高點,尋機站上去,環看四周關隘和道路。爭取此次還朝之後,繪製出一張詳實的鐵原地圖。”
“是。”餘橫舟應道:“隻是……咱們市麵上不是有鐵原地圖嗎?”
陸逢渠搖頭:“有誤。”
餘橫舟不解,但終究沒有多問,隻點了頭。
前世出兵鐵原雖然有些倉促,但陸逢渠也在戰前收集了大昭市麵上所有的鐵原地圖,做好了進宮路線的規劃。可是到了之後才發現,鐵原的地形與大昭境內的鐵原地圖並不相符,謬誤很大。
比如六劍山的高度,山路的方向,狐狸穀的地勢,還有鳴沙河的深度……全都不對。
大昭的地圖繪製由掌管四海典籍的秘書監負責,秘書監行事素來謹慎,繪製鄰國地圖時,會同四方軍隊的斥候、來往各國的商隊、還有從這些國家投奔大昭的流民身上獲取信息,除此之外,他們還會專門派行者遊曆各國。地圖每三到五年會做一次更新,即便有差錯,也絕不會差這麼多。
退一萬步,即便沒有秘書監,還有各大書局,書局對於地圖的繪製也有自己的消息來源,地圖功能性極強,是商賈和軍方的必備品,出了事書局是有連帶責任的,故而他們不敢兒戲。
可是前世,大昭市麵上所有的鐵原地圖竟然全都是錯的,這種情況,怎麼可能是巧合?
陸逢渠重生後數次被噩夢驚醒,夢裡他被狐狸穀鳴沙河的激浪束縛了身體,一點一點往下沉,窒息的感覺讓他每每驚醒,皆是一身冷汗。
他隱隱覺得,鐵原陰冷的蒼穹上方懸著一雙手,他不知道這雙手的主人是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陸逢渠還在兀自出神,一道倩影施施然敲了敲敞著的門。
陸逢渠抬眼,是餘橫舟的姐姐,餘蘭溪。
此時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咬著下唇,雙眼噙著淚。
陸逢渠不明所以,問道:“餘姑娘這是怎麼了?”
誰知餘蘭溪“撲通”一聲就給陸逢渠跪下了。
陸逢渠:“餘姑娘有話好說,橫舟,快扶你姐姐起來。”
餘橫舟伸了手去,可餘蘭溪將餘橫舟推開,徑直給陸逢渠磕了頭:“小侯爺,奴求小侯爺,帶奴去鐵原吧。”
陸逢渠心中有些不快,可還是親手將她扶起來,耐心解釋道:“餘姑娘,我們此次去鐵原,是出使,並非遊曆。鐵原地處北境,終年嚴寒氣候多端,你身嬌體弱……”
“奴不嬌氣的!”餘蘭溪搶白道:“奴能吃苦。再說了,小侯爺你們去辦差,身邊總要有丫頭伺候,奴會做飯,會洗衣,總能幫上忙的。小侯爺那日救了奴,奴本就無以為報,如今小侯爺要遠走他鄉,卻要奴在這裡白吃白住,奴怎能過意得去?!”
說到動情處,餘蘭溪涕淚不止,竟嗚咽起來。
陸逢渠最怕女人哭,一時間頭疼得很,不耐煩也已經到了極點:“餘姑娘……”
“爺。”餘橫舟打斷了陸逢渠:“姐姐其實是不放心我,畢竟我長到這麼大,從未出過遠門。橫豎這次都得帶著幾個丫頭小廝,小侯爺就當體恤她報恩之心,帶著她吧。”
陸逢渠看一眼餘橫舟,他說的也自有一番道理,思忖片刻,就點了頭:“好吧。一路上照顧好你姐姐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