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蘭溪和以往一樣,在就寢前為陸逢渠和餘橫舟準備好了洗漱的熱水,安靜地等在他們的營帳前。
她遠遠看著不遠處的篝火,使團幾位要緊的大人都圍坐在那邊,除卻他們,還有端著冊子記錄的言如許,甚至她的丫鬟彆枝也在旁邊為大人們伺候茶水。
餘蘭溪承認,她是有些羨慕言如許的。
使團裡統共隻有四個女子,除了言如許、彆枝還有她自己,就是一位判官的貼身丫頭。可大夥兒這四個女子的態度截然不同。
大人們對言如許十分親切,甚至對彆枝都比對她熱絡許多。
倒是小廝們常與她調笑,可她知道,這種調笑裡頭,含著的是輕慢的意味,他們不同言如許這般,是因為他們不敢。
橫舟說過,言如許能得小侯爺青眼,是因為她有尋常女子沒有的本事。
餘蘭溪想起她在馬場的時候,見過女奴們為了勾引權貴用儘渾身解數,卑微的、低賤的、討好的、欲擒故縱的、故作可憐的……她統統都見過,儘是一些她不屑於使的招數。
能讓男兒折腰的無非就是那幾分酥若無骨的媚氣,隻不過有的人媚氣浮於表麵,豔俗如娼妓,有的人媚氣沁入骨血,渾然似妖仙。
餘蘭溪一直在觀察言如許,這些天來,她言行舉止都算克製,唯獨方才她同小侯爺策馬狩獵離了自己的視線。所以在無人處,言如許的本事,究竟到了哪一層啊,竟能讓挺拔如劍的小侯爺都低了頭。
餘蘭溪的眼神悠遠,神情裡帶了些自嘲,想不到自己在泥淖裡不屑用的許多手段,到了高風亮節的小侯爺身邊,竟要使上幾分了,真是造化弄人。
……
篝火旁,邊狩道:“估計明天傍晚就能到渭州了,咱們的速度比預想中快,可以在渭州多休整幾天,順道補充一下沿途的補給。渭州牛羊肥美,當地人多將牛羊肉製成肉乾,儲存時間長,咱們可以采購一些當做吃食。另外渭州有許多都城不常見的草藥,出了青玉關,氣候一變,難免有水土不服的情況,咱們早做打算。”
陸逢渠補充:“柴火也多備一些,另外買些大氅,鐵原地界晝夜溫差極大,保暖防寒很重要。”
邊狩點頭:“小侯爺放心,我先前已經給渭州太守寫了信,他明日會在城門處接咱們,他回信中說,也給咱們安排了住處,需要的東西他也會事先幫忙準備著。”
言如許抬頭:“渭州太守?可是傅靈川傅大人?”
邊狩:“正是,言姑娘識得他?”
陸逢渠看一眼言如許,又想起上元宮宴傅靈川那副不知死活的樣子,氣不打一出來。
言如許:“算是吧。我正好有事找他,明天能見倒是省了我一番功夫。”
眾人不置可否,天色已晚,該睡覺了。
言如許拿著小冊子往自己營帳裡走,一邊走一邊檢查著今兒個的記錄有無錯漏。
眼前突然就橫了一個身子,她來不及收回步子,整個人都撞上去。
她皺眉抬頭,陸逢渠一張旁人欠了他二百兩銀子的臭臉映入眼簾。
言如許摸著自己的額頭:“你有毛病啊?!”
陸逢渠步步緊逼:“你找傅靈川有什麼事?”
“要你管?!”言如許錯開陸逢渠,繼續往帳篷走。
陸逢渠一把拉住她:“有什麼事是非得找他,不能找我的?”
言如許將他的手拂開:“你彆說,這事兒還真的隻能找他,彆說小侯爺你了,就是陛下來,也得先問問傅靈川行不行。”
陸逢渠的臉上竟由不服漸漸生了委屈:“你怎知我一定不行,你說都不說,便篤定我做不到,這不公平!”
言如許為人兩世,從未在陸逢渠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一時竟有些心軟,她耐下性子解釋:“這樁事不一定能成,等我同傅大人商量了,若能成行,你不問我也會告訴你。”
陸逢渠見言如許這般說了,便知道再問不出什麼,隻最後確認一遍:“那你說話算話。”
“算話。”
彆枝陪言如許走回帳中,一臉興奮:“小姐,方才小侯爺,是在衝您撒嬌嗎?”
言如許正喝水,噴了個徹徹底底:“啊?!”
彆枝:“小侯爺方才那樣兒,和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兒似的,可不就是在撒嬌。”
言如許瞪彆枝一眼:“不要因為老虎低了低頭,就當它是隻貓。”
彆枝噘嘴:“小姐,您對小侯爺也太狠心了。”
言如許低頭笑,狠心嗎?他這才哪到哪啊……
“不過小姐,您找那個太守大人究竟有什麼事啊?”彆枝一邊鋪床一邊囉嗦:“奴婢也很好奇,到底有什麼事是我們小侯爺辦不到,太守大人卻能辦到的。”
“你們小侯爺?你跟他倒是很熟。”言如許忍不住啐道。
“那是。我和小侯爺可是一起給小姐熬過藥的,還一起嘗過那藥苦不苦,這不就是那……那什麼……對,碗盞之交。”
言如許樂不可支:“你小侯爺知道你跟他這層關係嗎?”
彆枝喋喋不休說著當日言如許受家法,陸逢渠又翻牆又熬藥何等擔心。
言如許的思緒卻漸漸到了傅靈川身上。
她找傅靈川確實有事。
陸逢渠說,機弩不能當做戰用武器,是因為射程短,更換箭矢很麻煩。
更換箭矢這一條,她覺得自己有能力改良,現在機弩換箭矢,都是打開箭匣,將箭矢一根一根放在固定位置,當然麻煩。
若把箭匣改成可拆卸的,不再是更換箭矢,而是更換箭匣,同時增加箭匣的容量,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