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如許不解:“什麼?”
“小侯爺或許一時對你著迷,但他早晚會明白,誰才是真的愛他,真的適合他。我昨夜詳細打聽了你的事,你野心勃勃,並不安分……”
“你等等。”言如許打斷她:“餘姑娘,我想你誤會了,我同小侯爺至多隻能算同僚,說一句朋友都是越界,我自問這些日子並未得罪你,現在實在沒有理由站在這裡任憑你指摘。”
言如許又邁開步子,卻聽餘蘭溪繼續說:“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麼嗎?我最討厭你虛偽至極,明明處處都想冒尖出頭,討得小侯爺喜歡,卻裝作一副清高模樣。你不知道每個夜晚的篝火旁邊,你同大人們湊在一起時,那副笑臉有多令人作嘔。那何嘗不是另一種諂媚,和昨夜的我相比,又有什麼區彆?”
言如許聽了這番話,終究回了頭:“餘蘭溪,昨夜之事,我本是同情你的。因為昨夜的你同彼時的我,原本沒有什麼不同,都是真心被人踐踏的可憐人罷了。”
這次換餘蘭溪心有迷惑。
言如許接著說:“可現在,我才是真的瞧不起你。”
“你憑什麼瞧不起我?!”餘蘭溪拉住言如許的袖子:“你不過就是出身比我好一些,才情、容貌,你哪裡比得過我?你憑什麼瞧不起我?!”
言如許笑了:“就憑我的野心,憑我的不安分。憑我殫精竭慮,爭的是同世間男子平起平坐的機會,而你身負才貌,卻隻知道爭他們身側的枕席。餘蘭溪,我從未想要同你比,勝之不武。”
“你……”餘蘭溪看著言如許的背影:“你不會成功的,男子們不會喜歡你這樣的女子,也不會容許你這樣的女子存於世上……”
說到最後,餘蘭溪竟哭著跪伏在地上,她又想起那些在馬場的屈辱歲月。
那時候,來馬場的紈絝子弟,在茶水間裡若看中了哪個女奴,要去做奴做妾都是好的。有時候他們跑了馬,喝了酒,便在錢掌櫃的私密客廳裡,隨意將女奴扯過來,就地行苟且之事,有時是一個人,有時是一群人……這些人手段之淫/邪,何曾管過她們死活……
她每每路過宴客廳,都能聽到女奴們慘絕人寰的哭聲,若哭得太響,擾了貴人們興致,便會在客人們儘興之後,被賞給男奴們玩弄至死。
自她進了馬場,是靠著在身上臉上塗紅疹,不停裝病才躲過一次又一次的劫難。
後來一次她將紅疹擦去時,不慎被錢掌櫃看到了,錢掌櫃覬覦她的美色,要染指她……若不是小侯爺,她早已經……早已經……
她以前過的是那樣煉獄般的日子,那時候言如許在做什麼?她錦衣玉食,甚至進了宮中的官學的讀書。
她全心全意愛慕小侯爺,不惜將自己放回到在馬場時那般卑微的立場上,她可以做他的奴,她隻做他一個人的奴,她這樣熾熱赤誠的真心……可言如許卻高高在上批判她,說她不配同她比。
她懂什麼?她憑什麼?!
“你憑什麼……”餘蘭溪熱淚如豆,落到泥土裡,濺起微塵:“你……憑什麼……”
……
酉時過半,使團抵達渭州芸城。
芸城之外,渭州太守傅靈川早已攜渭州長史、司馬等州府要員一同等著了。
陸逢渠下馬,傅靈川恭恭敬敬行了禮:“小侯爺,彆來無恙。”
陸逢渠也抱了拳,可一低頭,便胸腔一梗。他瞧見傅靈川腰間掛的玉佩,正是上元宮宴言如許給他的那半邊鬆山佩。
傅靈川這是什麼意思?言如許不是讓他把東西給李家族老嗎?他怎麼自己昧下了?豈有此理!
傅靈川卻全然沒看出陸逢渠神情的異常,同幾位大人打了招呼之後,他看言如許從馬車上走下來,眼睛都亮了三分。
“阿許!”傅靈川興高采烈打招呼。
陸逢渠一雙鷹目瞪著他,阿許……也是你叫的?
經過一個中午,陸逢渠特彆單的單相思早已成為了整個使團公開的秘密。
大夥兒現在看這位傅大人,也頗有幾分納罕,都暗自尋思以他這樣看不出好賴死活的智商是怎麼當上太守的……
言如許見了傅靈川,也納了福:“好久不見傅大人,上次的事多謝您。”
傅靈川:“阿許客氣,叫我靈川就好。”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她叫你靈川是好,但你可能不會好……
果不其然,小侯爺眼裡的精光已經可以射殺路過的蒼蠅了……
傅靈川為眾人開道:“在下收到邊大人的來信,說諸位想在渭州逗留幾天,采購補給。渭州地處北境,芸城亦屬邊城,客棧規模有限。在下已讓城中的悅禧客棧空了出來,供諸位居住,但客房仍是不足,州府還有一些空著的廂房,小侯爺、邊大人和阿許,你們便住在下那裡,可好?”
陸逢渠點頭,他正好要跟他掰扯掰扯玉佩的事。
此時傅靈川打量使團隊伍,發現還有一個女眷:“這位姑娘也是使團官差嗎?客棧裡儘是男賓,若你覺得不方便,也便住到在下府上吧。”
餘蘭溪自知明日便要回瑾城,不敢多言,餘橫舟這時站出來:“大人,這是家姐。京中尚有事務,明日她便返程,我們要早起找車馬,不便叨擾……”
傅靈川見說話的是餘橫舟,他瞧著這個少年人一直跟在陸逢渠身邊,想必是陸逢渠近臣,傅靈川便對他客氣很多:“不妨事的。你們對芸城也不熟悉,明日可讓我府上仆人幫你們尋車馬。”
餘橫舟試探著看了陸逢渠一眼。
陸逢渠畢竟愛重餘橫舟,不願當眾駁他的麵子,橫豎就這一宿了,便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