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蘭溪眼中浮上一層妒色,很快被她掩了去:“大人可曾聽說,言姑娘曾與獲罪的竇家定親?想來她也是可憐,都已經下了聘了,夫家卻犯下那般大罪,她的名聲也有些被牽連了,畢竟議過親了,聽說她和竇家的在書院還是舊識……所以……哎,多虧太守大義,不介意……”
“我不介意。”傅靈川直言:“彆說隻是下聘,就是已然成婚了也無妨。若男人犯了罪,女子不管知不知情都要連坐,那還有沒有王法了?咱們大衡律也不是這麼寫的啊。”
餘蘭溪的話梗在喉頭,最近聽“大衡律”這三個字聽得耳朵都快生繭子了,她乾笑:“太守大人,果然心胸寬廣……”
此時餘橫舟駕著馬車過來了,遠遠地招呼餘蘭溪,餘蘭溪納福告辭,要豋車返程了。
“餘姑娘。”
餘蘭溪回頭,心中一震。
叫他的是傅靈川,可此刻的傅靈川,同方才的傅靈川,判若兩人。
方才他豪爽、直率、大大咧咧、宛若少年郎。
現在的他,卻雙眸陰詭,嘴角含笑,邪氣似鬼魅。
餘蘭溪甚至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對她有了殺意,她忍不住後退兩步。
彈指間,傅靈川伸手撈一把她的腰,避免了她踩空台階甩下去,餘蘭溪再看,他臉上又恢複了往日的赤誠。
一切發生得太快,讓餘蘭溪對自己的眼睛生了懷疑,是不是她昨夜睡眠不安,所以精神錯亂了。
就在她倉皇失措之時,傅靈川笑眼彎彎望著她:“餘姑娘,瞧我這記性,我昨兒個看你一直盯著花圃看,想必喜歡,今兒個特地給你帶了一些銀蓮花,可以帶回京中養養看。”
說罷,幾個下人便搬了幾盆銀蓮朝馬車走去。
“多……多謝。”餘蘭溪心緒未平。
“餘姑娘,我一直覺得你同銀蓮花的氣質很像。”
“嗯……嗯?”
“銀蓮花隨風綻放,隨風凋零,看上去身輕骨賤。但其實在西洋的許多國度,人們在祈禱神祇複活的節日裡,會用銀蓮花作為祝禱之花。”傅靈川聲音悠遠:“看上去最低賤的花朵,卻承載著最為神聖的祈望。餘姑娘,我從昨天便瞧著你心中沉鬱,我並不知道你經曆了什麼,又在惆悵些什麼。但你年輕,貌美,時日還長,此去長風萬裡,靈川祝你終有一日,得償所願。”
傅靈川的一番話,讓餘蘭溪心中幾近熄滅的火焰又曳曳燃燒起來。
她頗激動但也頗克製地看了傅靈川一眼,又恭恭敬敬對他行了禮:“多謝大人開解,小女記住了。大人,您為什麼喜歡銀蓮花呢?”
“我?”傅靈川揚眉。
“阿姊!快走吧!”餘橫舟喚餘蘭溪。
餘蘭溪沒有聽到傅靈川的答案,最後道一句彆過,便小跑上了馬車。
傅靈川笑著看少女離開的背影,我為何喜歡銀蓮花,餘姑娘終有一日,會明白的。
送走了餘蘭溪,傅靈川回府,仆人們已經開始忙碌。
餘橫舟朗聲對一個婦人說道:“朱嬤嬤!夜深露重,打落不少花瓣,今兒個起來我還又摘了一些,花圃又不體麵了,趕緊清理清理,彆礙了使團諸位大人的眼!”
婦人低頭急匆匆道:“知……知道了,奴婢這就收拾。”
……
日頭徹底出來,言如許起床,在院子裡伸懶腰,到底還是睡床舒服啊。
她左晃晃右晃晃,突然想到一件事,裝作晨跑,在太守府院子裡轉悠,走到昨日那棵大柳樹底下,看了下周遭的花叢,銀蓮花簇簇鮮妍,真是好顏色。
陸逢渠此時也一身輕便衣裳走過來,他也注視花叢良久,昨日他就見言如許盯著此處看,不知她到底在看什麼。
言如許回頭見自己身邊立了個樁子,嚇了一跳:“你鬼啊,走路都沒聲?”
陸逢渠也不反駁:“我要去城中采購補給,要不要一起?”
言如許從沒來過渭州,自然想出去逛逛,而且跟著陸逢渠,開銷由他負責,多好的事。
“好。”她痛快應道。
……
言如許陸逢渠帶著彆枝長安去了街市,不出一個時辰,長安手上便掛了六個包袱。
言如許感歎:“都說南疆的逢城是四季如春的花城,沒想到芸城也是這般,滿城都是銀蓮花的香氣。”
陸逢渠手上有一枝剛折的銀蓮,他湊到鼻前嗅了嗅:“銀蓮湊近了聞,還是有些不一樣,更濃鬱。”
“那是自然。”言如許也折了一枝:“是個花都是湊近了聞更濃好嗎?銀蓮……”
言如許將花湊近鼻子,神情卻瞬間僵住了。
“怎麼了?”陸逢渠問。
言如許忍不住皺了眉,但很快收斂了神情,揉了揉鼻子:“沒什麼,太香了,有點刺鼻。”
正在此時,他們聽到遠處傳來追逐吵鬨之聲。
回頭望去,才發現是幾個男人正在追一個衣衫有些襤褸的年輕女子。
“你站住!站住!”身後的人氣喘籲籲喊著:“你都偷了幾回包子了?!你就可著一家偷啊!你一個姑娘家要不要臉!”
女子不甘示弱,一邊跑一邊喊,中氣十足:“臉麵哪有活著重要?!誰讓你們家包子好吃?!”
言如許和陸逢渠看熱鬨的眼睛還沒反應過來。
女子抬眼便看到了他們,女子先是定住,喘了幾口大氣,緊接著就像是長了飛毛腿一樣朝言如許他們跑過來!
“陸逢渠!陸逢渠救我!!!”女子大喊:“啊啊啊陸逢渠!!!”
言如許、彆枝和沈長安齊刷刷看著陸逢渠:“你……朋友啊?”
陸逢渠納罕,小時候學藝那幾年確實和丐幫各位叔伯打過交道,但丐幫沒有女弟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