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逢渠思忖著:“陛下、太子、玄機台四大軍師、兵部尚書、禁軍統領……如果這些人裡,有人對北境事宜了如執掌,又在立場上與扶光軍有相悖之處,那就隻能是……”
“莊棲林。”陸逢渠和言如許異口同聲。
莊棲林是皇長子康王的舅舅,陸逢渠擺明了是太子的人,若為了王儲之爭,莊棲林有理由置陸逢渠於死地。
可兩人話音剛落,一道鋒利女聲便傳過來。
“不可能!!!”
兩人回頭,莊鳶正站在不遠處,義憤填膺。
言如許和陸逢渠都有些慌亂,畢竟他們討論的是前世之事,不知莊鳶聽去了多少。
莊鳶卻在他們愣神之際小跑過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偷聽你們說話的。我本想來找你們過去吃飯,就聽到你們在說傅靈川是鐵原人。我……我沒有什麼證據,但我跟你們打包票,我大伯這個人,你們說他為康王表哥圖謀皇位,說他弄權謀私,他貪贓結黨……這些都有可能,但他不可能叛國!我出閣之前,大伯手下的北境軍每每和白闕鐵原交手,他回家之後都要大醉一場,同父親叔父還有我們這些小輩說起戰場種種,都是恨不得生啖異族肉渴飲異族血,他怎麼會叛國呢?!你們……你們一定要相信我!”
言如許伸手挽住莊鳶的胳膊,安撫道:“我們如今也隻是猜測,大軍師若行得正,沒人能壞他的清白。阿鳶,陛下和太子殿下何其英明,不會冤了無辜之人。”
莊鳶急得都要掉眼淚,聽了言如許的安撫,癟著嘴點了點頭。
言如許和陸逢渠則對視一眼,他們並不懷疑莊鳶的話,但他們更不懷疑權力和貪欲的威力,曆朝曆代,多少男兒少年時意氣風發鐵骨錚錚,卻在生命的後半途成為了權欲的奴隸。
無論如何,莊棲林還是進入了兩人的提防名單裡。
……
狐狸穀中休整三天,眾人終於啟程。
一行人跨橋來到鳴沙河對岸,通過伏虯峽,遠處一座城郭出現在眼前,不遠處就是雨城城門。
走近城牆,映入眼簾的是護城河,護城河一側,有人群圍觀,隱約可以聽到女子的哭聲。
使團原本想直接進城,但言如許總覺得心中不安穩,她掀開簾幕,喊了陸逢渠一聲:“小侯爺!”
陸逢渠策馬回身,望了人群聚集處一眼,對言如許的想法心領神會。
他躍身下馬,囑咐使團原地等待,他則帶著言如許、餘橫舟還有莊鳶朝人群中走過去。
來到人群外圍,陸逢渠拉了一位老者:“老伯,請問前邊在做什麼?引得這樣多的人看熱鬨?”
這老伯似乎能聽懂陸逢渠的問話,但嘴裡說出來的是鐵原的土語,嘰裡呱啦半天,陸逢渠和言如許也沒聽明白。
莊鳶會一點鐵原話,雖不是全然聽得清楚,但詞彙拚湊起來,也能差不多。
“這位老伯說他們要在護城河上修橋,正在舉行祭祀。”
幾人用力擠進人群,終於看到了所謂的祭祀是什麼。
幾個光膀子的大漢正壓著一個十六七歲的紅衣少女,將她捆綁在一個大石柱上,少女滿臉悲憤,但全程沒有反抗,發出哭聲的是另一個女孩子。
那女孩子就在大漢們身後,看模樣也就十來歲,服飾極為華麗,看起來家世不凡。
繩子綁好了,幾個大汗反複確認繩子不會鬆開之後,才離少女遠了些。
緊接著他們似乎要抬起石柱,他們身後的華服女孩哭泣之聲大了起來,她撲向石柱上的少女,卻被兩側的士兵攔住。
華服女孩一邊哭一邊喊著:“阿姊!阿姊!莫要!莫要!”
言如許眉頭緊緊皺起:“魯班打生樁……”
其餘三人看向她:“什麼?”
言如許:“中原文明初初現世之時,祭祀之風大盛,而且多用人牲。魯班經中曾記載秘術,說修橋建閣之前,用童男童女活生生填做地基,便是送給上天的禮物,可保橋梁樓閣歲歲平安,這就是所謂的打生樁。後來中原諸位君主推行仁政,信奉敬天保民,打生樁這種惡習便日漸絕跡了。隻聽說有些小國仍有這樣的習俗,有的用童男童女,有的用妙齡女子……沒想到,在這兒竟見到了……”
莊鳶聽了又有些哽咽:“這也太可憐了。這哪裡是求平安,分明是鍛厲鬼……逢渠,咱們救救她好不好……”
陸逢渠有些為難,這女子確實可憐,但列國出使須遵循的原則之一,便是尊重對方的習俗,他們初到鐵原城中,便衝動救人……
陸逢渠猶疑著,言如許驀然道:“阿鳶,借你胭脂口脂一用。我有辦法。”
“哦……哦。”莊鳶趕緊從自己的荷包裡翻找言如許要的東西。
陸逢渠拉了言如許一把:“你彆亂來。”
言如許眨了眨眼:“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