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團諸君朝大殿之外看去,眼前景象駭煞眾人,言如許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來者是一個形貌怪異的少年,他身形瘦削、佝僂,著一身白狐裘,頭發、眉毛、皮膚都是病態的白,唯有瞳仁和雙唇是血一樣的殷紅,極致的色差襯得他如同一隻來自雪原的厲鬼。他眼睛微微眯著,似乎有些畏光,使得他更為詭異。
他右手拿著一條十分粗壯的鐵鏈,鐵鏈拴著的,是一頭目露凶光的黑豹。
這豹子有一雙金色瞳孔,口中流著涎水,舌頭不時伸出來舔舐著嘴巴,喉嚨裡是低沉的斷斷續續的吼聲。
它餓了……
言如許不經意同它對視一霎,這是這頭豹子給她最為直觀的感受。
白發少年極為挑釁地看著使團眾人,口中的話卻是對黑豹說的:“上次吃人,還是南疆來客,那滋味你還記得嗎?乖孩子,今天給你加餐,去吧。”
說罷便雙手舉起,手中鐵鏈順勢滑落。
黑豹的吼聲洶湧起來,他前肢下蹲,露出了獠牙,已經做好了撲殺的起勢。
陸逢渠長劍出鞘,眸暗聲冷:“文臣退後!列太極陣!諸將聽令!今日我大昭使團若有傷亡,全力斬殺耶律宏和蕭氏!所有罪責,由我陸逢渠承擔,聽明白了嗎?!”
“末將得令!!!”
耶律宏和蕭氏沒有想到耶律懷思竟放任黑豹攻擊使團,更沒有想到陸逢渠會下達誅殺他們夫妻的命令。
蕭氏登時躲到耶律宏身後,護衛們往耶律宏身前聚集。
可陸逢渠的命令下達得極為迅疾,使團裡的禁軍都是經過層層選拔的練家子,在雨城護衛形成人牆之前,有兩個侍衛已經躍身到了耶律宏身側,卸了他的佩刀,將長劍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然則黑豹這樣的野獸哪裡會管這位城主的死活,還是奔向使團眾人。
陸逢渠也拔劍而起,劍鋒對準了黑豹的印堂。
千鈞一發之際,耶律引歌橫身哭喊道:“阿金!阿金不要!”
黑豹聽到這聲呐喊,轉頭望向引歌,周身的力氣瞬間收了幾成,陸逢渠也將劍鋒錯開一些,隻在黑豹前肢劃了一道口子。
黑豹因疼痛發出嘶吼,恨恨看著陸逢渠,卻不再攻擊使團。
引歌哭著走到黑豹跟前,摟住黑豹的脖子:“阿金乖,不要傷人……不要傷人……”
黑豹看著依偎著自己的引歌,遲疑半晌,最終還是用腦袋蹭了蹭引歌的臉頰。
引歌擦去臉上的眼淚,跑到耶律宏跟前跪了下來:“父親!父親您醒醒啊!您真的要為了耶律懷思這樣的天生壞種葬送女兒?!葬送雨城百姓?!破壞鐵原和大昭的和談嗎?!父親!咱們耶律一族世代榮耀啊!父親您醒醒啊!!!”
蕭氏聞言當即怒斥耶律引歌:“賤人!懷思乃雨城世子!是耶律一族未來的首領!你竟敢汙蔑世子!挑撥城主與世子的父子之情!你罪當淩遲!”
耶律宏卻在自己女兒的哭求中表情鬆動,麵露痛楚……
“你做什麼?!”言如許看向耶律懷思,怒斥道。
隻見白發少年手持一柄彎刀,生生片了一大塊黑豹的後腿肉下來,鮮血如注,名為阿金的黑豹痛而匍匐,發出痛苦的嗚咽……
“阿金!”引歌轉身跑回黑豹身邊,從裙擺上裂下一塊布帛,為黑豹止血。
使團中的醫者不忍,站了出來:“郡主,在下略通醫術,讓在下來吧……”
大殿亂成一團,耶律懷思卻露出一個天真而殘忍的笑容,對陸逢渠拱了拱手:“抱歉啊使者大人,這畜生沒有規矩,又力大無窮,我沒攔住,你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罰他,惹你們受驚,真是不好意思啦。”
言如許氣得發抖,陸逢渠波瀾不驚,隻有緊縮的咬肌透出他此刻的情緒。
耶律宏卻在此時發了話:“陸大人,犬子無狀,耶律宏代他向諸位之前。”
說罷,他雙手交疊擺在胸前,對陸逢渠彎了腰。
這是鐵原國禮,陸逢渠識得。
陸逢渠沉默半晌,最終還是讓禁軍撤了回來,冷聲道:“下不為例。”
大殿之中劍拔弩張的氣氛終於緩和,耶律懷思卻用帕子擦著手上的血,嘟囔了一句“真沒意思”。
說罷他便笑著走向耶律宏和蕭氏,乖乖半跪,抱著耶律宏的小腿:“父親,孩兒頑皮,知道錯了。使者大人們也沒有受傷,孩兒也罰了阿金,您原諒孩兒這一回吧。”
耶律懷思一邊耍賴撒嬌,一邊對蕭氏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